,直逼向食人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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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盛辉惊动了皇城,在亮如白昼的奇异月色中,大地几乎没有任何角落能够包庇污秽之物。人们对这一壮观的奇景津津乐道,赞叹不已。可谁都没有想到,正是这片圣洁如华的月光,掩盖了双眼所看不到的现实……
直到第二天黎明破晓,六公主病危的消息才传到朝阳宫。陛下震怒,将清和殿一干宫人尽数杖责一百,仍是难平心头之火。
此时,这个犹如怒狮的男人正压制着火头,来来回回度在清和殿冰凉的大殿里。
而偌大的殿中,唯有两人正俯首跪于地上,各自惶惶不安地垂着头,大气不敢出。
大殿里静得落针可闻,而殿外却不断传来一阵阵受刑的哀嚎声,此起彼伏地回荡在耳畔。
空气中弥漫着怒火与杀意,陛下面上却是沉稳无波,他停住脚步,双目如利箭般横扫伏地的二人,冷笑一声道:“人好好地在清和殿里,怎么会无故中了阴毒?”他厉喝道,“说,公主到底有没有擅自出行?”
怒喝的声音有如一字字砸落在地,震得宁瑞双肩剧烈地颤抖,过了半晌才战战兢兢地回答道:“回……回陛下……公主昨夜歇息得早,不曾……不曾有出去……”
她哆嗦得连话都说不清楚,呼吸更是乱到几乎要窒息。
而另一人却截然相反,不仅面色如常,连吐息都没有丝毫紊乱。只是他正自垂着头一声不吭,不知在想什么。
陛下横眉一挑道:“即恒队长,你身为公主的护卫,却屡屡让公主陷入危境,你当的是什么差?留你何用!”
一番怒意仿佛喷出的火,裹挟着一股冷厉之势几乎要将即恒烧成灰。然而少年不疾不徐地低声道:“陛下恕罪,公主身体欠佳,卑职无法学医相助,实乃卑职之大罪。”他轻轻缓了口气,说,“请陛下责罚。”
“你——”
迎面的压迫力骤然袭来,即恒眼见龙袍的一角已迈到身前,正逼自己一定沉住气时,一个吊嗓子似的声音急急忙忙地冲了进来。
高公公皱着一张老脸,上前禀报道:“陛下,公主的病情堪危,该如何是好啊……”
陛下眉心微跳,沉声问道:“露妃呢,她怎么还不来?”
高公公闻言面露难色,俯首轻声道:“娘娘说……她身体不适。”
陛下横眉一瞪,高公公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叩首连声道:“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太医说娘娘近日确实常常头晕犯呕,食不下咽,所以才会……”
“行了。”陛下不耐烦地打断他,冷冷哼道,“她不就是因为傅明一事在怄气吗?敢跟朕摆架子,她以为她是谁?”
陛下压着怒意,不愿再去理会那个难缠的女人。他若有所思地凝视俯跪在地的两人,倏尔道:“宁瑞,公主真的没有擅自出去吗?”
即恒心中一凛,悄悄看向宁瑞。而宁瑞正深深垂首,不知她心头所思。
大殿里倏然间静得骇人,唯有陛下充满威严的压迫感围绕在宁瑞瘦小的身边,覆于冰凉地面上的纤白手指轻颤着,宁瑞定了定神应道:“回陛下……没有。”
陛下狭长的双眉微蹙,一瞬不瞬地盯住宁瑞。许久,他才收了目光,冷声道:“朕暂且留着你们一条命去侍候公主,如若公主有个三长两短……”他勾起一丝笑意,目中却是闪过凌厉的光,“你们统统去给她陪葬!”
言罢,陛下拂袖而去,腰间的环佩撞击出的清脆声响直如招魂铃般教人脊背发寒。
直到高公公起身尾随而去后,宁瑞才慢慢抬起头,静静地跪坐在地上,一语不发。
即恒觑着宁瑞流着泪的脸庞,心中既是愧疚,又很心虚。他张了张口,艰难地自喉间挤出一丝暗哑的声音:“对不起,我……”
一记无声的巴掌落在即恒脸颊,正如宁瑞无声的眼泪一样,没有力道,却比疼痛更疼痛。
“你果真是个祸星。”宁瑞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里此时蕴满了悲意与怨怒,她嘶哑着嗓音痛斥道,“公主行事莽撞,不知轻重。难道你也不明白吗?为什么你非但不阻止她,还总是跟着她一起闯祸?”
鼻尖的酸楚已经令她哽咽得不能成声,她闭上眼,大滴大滴的泪珠顷刻间就滚落了下来,悄无声息地打湿了她的衣襟。
即恒心有不忍,又被骂得无地自容。
的确,这一次全是他的错,因他的一时贪心而害了和瑾。他记得宁瑞曾经对他提过的,该死的他竟然没有在意!
和瑾体质属阴缺阳,极易遭遇阴晦之物的侵袭。魂火虽没有生命,可在吸食了大量自然之力时难免不会异变,袭击生人。少量的阴魂之火对普通人并不会致命,然而对和瑾这样特殊的体质就难说了,更何况当时在数以千计的魂火包围中,和瑾是它们唯一的猎物。
天知道有多少魂火伺机侵入她的身体,腐蚀她的血肉。如果不能尽快找到驱赶阴寒的方法……只怕魂盏传说中的腐尸新娘,将会变成现实。
“宁瑞,公主的药一般都是在哪煎的?”即恒打定主意,顾不得其他,一把拽起灰心丧气的宁瑞,急切地问道。
宁瑞尚未自抽噎中缓过气,只觉得头脑昏昏沉沉的。她睁着一双泪意朦胧的眼,狐疑地睨着他,不知他又在打什么主意……
一直以来,六公主的身体状况都是由华太医一手包揽。他老人家已经六十高龄,哪里还经得起这一次次的惊吓。上一回六公主突然断气,害他也吓得差点咽气,如今又平白无故中了阴毒!
万念俱灰之际,老人家死马当活马医,开了一剂药方亲自去煎药,心中却已默默做好了后事准备,只叹富贵不消人,命途更多舛。
当宁瑞将即恒带到清和殿的小灶房时,华太医正端起药罐子盛在碗中,一股苦涩的药香扑鼻而来,令即恒不禁捏起了鼻子。
“宁瑞姑娘,你来得正好。公主的药劳烦你了,一日三服,切记。”老太医站起身,即恒忽然感到他的背影佝偻了许多,只见他蹒跚地挪到门边,对天长叹了口气喃喃道,“老臣这辈子,也算是功成身退了……”
宁瑞心中苦涩,想要安慰他几句却是无从出口,灰暗的情绪仿佛具有感染力,很快就弥漫在小小的灶房里,浓得化不开。
偏偏这时一个不合时宜的明朗音色慢吞吞地打破氛围,道:“你们不要这么灰心好不好,公主不是还有一口气吗?”
宁瑞怒而转身,瞪视着即恒。然华太医听闻却是眼前一亮,急急问道:“难道你有什么法子?”
老人家还想撑过这些日子,待得公主离宫,便卸甲归田颐养天年。
即恒淡淡一笑,兀自端过药丸,一边闲闲说道:“不知太医可曾听过民间以血养人的偏方?”
宁瑞闻言吃了一惊。华太医更是瞪大了一双老眼,哆嗦道:“这都是旁门左道,妖邪之术!”
即恒瞥了他一眼,神情悠闲道:“旁门左道也有它存在的道理,不能因其上不了台面就否定它的效果。”说着,他捋起左袖,露出一截白皙的胳膊。说来也怪,即恒的皮肤很白,以一介男子来说真是白得过分。
“女子体阴,男子体阳,阴阳两极相生相克。滋阴最快的方法并不是只有采阳补阴这一个,以血来养性同样有着你想不到的效果。”
华太医瞠目看着少年自腰间拔出一把闪着寒光的白刃,急忙上前按住他,喝道:“公主千金之躯,怎么能用这种妖邪之术……”
谁料少年抬目相视,冷厉的目光让华太医不由一阵心悸。少年扯开嘴角微微一笑,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他伸出一指拨开老太医的手,不无嘲讽地说道:“太医看不起偏方,又治不起病。到时这功劳可得算在我身上,您老也年纪一把了,这阳血还是别来争了。”
“你……”太医登时气得吹胡子瞪眼,愣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宁瑞也明白了过来:“哥哥你这是要做什么?你要让公主喝你的血?”
即恒不以为意地对宁瑞点头,然而话头却是向着华太医说的:“我不是御医,不求手段有多高明,能救活人才是正理。老太医您说呢?”
华太医张着嘴,半晌才沉痛地点了点头道:“横竖都是一死,你试试吧……”
听闻此言,即恒目中的冷冽才逐渐和缓,他凝眸望着手臂,没有丝毫犹豫,白刃轻轻划过肌肤,刃边却不见一丝血迹。然而下一刻,殷红的血珠便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流过他的手臂,一滴滴落入冒着蒸汽的汤药,很快就融入其中,瞧不出一丝痕迹。
宁瑞脸色苍白地注视着血珠落于浓黑的药汁,大约数十滴落下后,见即恒拿起汤匙搅拌了片刻,又亲口尝了一下,只听他皱眉喃喃道:“好苦,都尝不出来……多放一点吧。”
说完,他又举过手继续加料。
宁瑞几乎要晕过去,她还是头一次看到有人将自己的血当做调味料用的。
当即恒调好“秘制大补汤”后端到她眼前,她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迟疑着不敢去接。
即恒撇了撇嘴,催促道:“这可是经过华太医监督的好东西,你就算不信我,也该信华太医吧?”
宁瑞惶惶然看向华太医,老太医一脸复杂的神色,既没反对亦不作支持。即恒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亲手将药碗塞进宁瑞手里,对着她的眼睛正色道:“宁瑞,公主命悬一线,你要尽快!”
这句话犹如醍醐灌顶,将宁瑞自惊疑中猛地拉了回来,她抬眸望了望即恒,又看了看华太医,最终一咬牙,端起药碗便冲了出去。
眼看着宁瑞小小的身影消失在花影中,华太医心中百味杂陈,终是忍不住回头问道:“我只听过有人以血为药引,可从没听过直接加血到药里的……你这个方法是真的吗?”
即恒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但笑不语。
这还用说吗?当然是假的。他不过是想唬弄宁瑞,让她安心将药送到和瑾那里罢了。
可他的血是真的。神之血本身就有驱除邪祟的效力,再加上昨晚吸收了不少自然之力,理应效果加倍才是。就是不知和瑾究竟中毒到哪一种程度,能不能赶得及?
在她真正脱离危险之前,他仍然不能放松……
迈着沉重的步子离开灶房,即恒望着天边的日头,脚步一转径直向后院走去。
除了和瑾的病情,还有另一件事同样让他很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