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拉住了她的胳膊,她来不及看清楚那人的脸,清楚的意识告诉她,拥挤的表演台上,那人可能也会跟自己一起摔下去。但另一个她正精神极度紧张,紧张到根本来不及想太多。
她甚至不知道她心里喊出的不要,是害怕掉下去,还是害怕被拉住……
就像溺水的人,抱住一根芦苇,不管那是否会救她一命,也不管是否会因为她抱的力气太大而连同这芦苇一起折断,她本能的只想用力抓住它。
她的手几乎在那只手抓过来的同时就反握过去,用力一拽,她成功脱险,本已经悬空的双脚安然落地……
“啊!!!!!”本狂欢的人异口同声的惊叫出声,她愣了一下,看了看空荡荡的手,大脑还没做出反应,但身体已经冲到了围栏边。
“砰!”轻如羽毛的身体落地后发出砸击心脏的巨响,地面腾起大团尘土,瞬间吞噬了那瘦小的身体……
时间凝固了,运动场上所有的人都按了暂停键,所有人都停在了半路上,正从观众席跑下去的人、远处赶来的校医、主席台上站起来的老师、篮球场上冲过来的白色衬衣少年以及吓傻在看台上的米…….
别……别停下,救救她……别停下……求求……求求你们……
眼睛灼痛的厉害,滚烫的液体流不下来,似乎要将她的眼球烧裂,剧烈颤抖的双手抱着头,狠狠地抓着头皮,胸口等我空气正在被一点点抽离,耳边的风声和喘息声被无限放大,心脏压迫的难耐,好像把自己装在真空包装袋里……
米罗的眼睛惊恐地四下瞟了两眼,转身逃也的跑出操场……
本安然坐在钢琴凳上看着她的少年,脸上若隐若现的浅笑却渐渐跟着她面色的变化而消失,她的身体好像在抖,亲眼看着那个毛躁的男生用力撞到了她,欧莱几乎是同一时间猛地站起来,腿不小心撞到了钢琴,笨重的钢琴与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身后的观众席霎时寂静了下来,所有的眼睛都盯过来,但很快就又被热情似火的运动场吸引开。
远离了那个陌生又熟悉的运动场,米罗失魂落魄的走到校园中心的草坪上,缓缓地蹲下身子,像个上了年纪的老人那样,先用手撑住草坪,然后颤巍巍地坐下来,屁股一接触到地面,她的整个人都软下来了,只能将圈起的膝盖抱在怀里,才能保持自己不倒下去。
校园里空无一人,只有风吹动树叶,和树下蜷缩着的小小身影。
米罗仍然不能从刚刚的幻觉中清醒,好像得了帕金森一样不能控制自己身体的颤抖,她只能一点点的收紧自己的手臂,妄图能让自己镇定下来。
欧莱跑的气喘吁吁,找了几乎大半个校园才找到她,他站在她身后一米之外,努力平复自己的呼吸,然后走到她身边与她比肩坐好。
如果他会说话,一定会劈头盖脸的大骂她几句。欧莱这样想着,然后歪着脑袋去看她,她的情绪很不好,脸色较平常更加苍白,就连唇瓣都干裂开,渗着血丝,欧莱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而他从没像现在这样讨厌自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如果我会说话,我起码可以叫她的名字,安慰她几句。
可是他不会。欧莱直直地盯着米罗,她的肩膀抖得厉害,他猜测她可能是在哭,然后他就想到,虽然他说不出话安慰她,那替她擦擦眼泪也好。
可米罗的脸色虽然苍白,但也干净的很,眼睛瞪得很大,眼周熬得通红,却没有哭……
似乎这流不出来的泪水憋得她难受,偶尔她的鼻翼下面发出委屈又无奈地哼唧声,脚尖用力点着地面,想找到发泄点,胸口却只是闷的更难受!
欧莱扭过头去,平静地看着远方,手臂却鬼使神差的抬起来,肩膀到手指都僵硬的不知所措,手臂横在米罗的背后停顿了几秒钟,纤长的睫毛迟缓地眨动几下,然后手臂慢慢地抵在她的背上,修长的五指轻轻捏住她的肩膀。
以前他难过的时候,他的妈妈也总会这样抱着他。欧莱拿眼角的余光斜睨向臂弯里的米罗,她依旧一脸惊魂未定,似乎根本没发现他正给她安慰的搂抱,甚至根本没发现他坐在她身边也说不定。
欧莱抬起屁股,往米罗身边挪了挪,直到她的肩头触碰到他的胸口,他舔了舔上唇:这样抱起来才舒服嘛。
不知道是不是他怀里的温度暖和了她冰冷的手脚,他竟觉得怀里的人颤抖的更厉害,甚至能听到她有一声没一声的倒吸气。
欧莱再次看向她,另一只手探过去,在掌心即将碰触到她脸颊的时候,她突然反身抱住了他的脖子,彻底跌进他的怀里,起先的呜咽一点点变成了嚎啕大哭,听着她歇斯底里的嚎啕,能听出撕裂的沙哑,欧莱搞不清楚他的胸口为什么会憋闷,为什么会一阵阵地抽痛,而他此刻唯一能做也是唯一想做的只是用手掌轻轻搂住她的腰肢……
她的眼泪很烫,渗进他的衬衫,灼痛他的肌肤,被风一吹又变得有些凉意,她边哭边支吾的话他听不清楚,却能听清她极度的悲伤、崩溃和绝望……他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他也不想知道,他只知道这个时候陪在她身边是最好。
从认识米罗那一天开始,欧莱就想着能从她的脸上看到不一样的情绪,但她的脸上除了冷漠和呆滞就从来没出现过第三种表情,期待、猜测了很久,此刻面对“如他所愿”的米罗,欧莱竟不知道该做何感想。
如果早知道,这会让他这么难受,他宁愿希望她一直保持之前的两种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