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谦宇回来时,穆青已经是一身清爽的坐在书桌后头写着什么。听到声音,穆青抬起头,在和李谦宇对视的一瞬间脸上的表情有了些扭曲,但是马上就扬起了淡淡的笑意:“李兄起得倒早。”
对于穆青的不对劲李谦宇没有追究,侧了身坐在椅子上,把手上的报纸放到桌子上:“一早就在用功?”
穆青却是笑笑:“我在写养家糊口的东西,要知道,我现在无权无势,就只有这个笔杆子能挣钱了。”
李谦宇看到了他的笑容,自己的嘴角也微微往上牵引了些,只是一点点的弧度就足以让整个人变得柔和如春风:“你倒是好计谋,不过短短数日,整个桂州……不,是整个江南,都被你煽动起来。”
穆青笑的越发欢欣起来。
李谦宇说的不错,整个江南的学子士人都被穆青的《文青报》搅乱了生活。杜罗的名字现在已经响彻大江南北,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篇文章,但因为文青报的宣传和李淼的名声,让杜罗真正的红了。
穆青又适时加了一把火,把杜罗的生平尽数抖落了出来。这篇文章是他亲自操刀,用尽了委婉凄美的词语,让所有人都知道,在北地,那个华美的京师中,有这么一个身世坎坷的士子,他满腹经纶却不得施展,他壮志酬酬却命运多舛。杜罗的经历本就足以让人唏嘘,加上穆青的艺术加工后就越发显得悲情。
风闻在京城,因着杜罗出众的好相貌和如日中天的声势,不少大家小姐引以为夫婿人选,每每杜罗驾着马车出门,都是花朵盈车,香囊锦帕无数。
这次包装很成功,穆老板内心十分宽慰。
“待日后,你无事时,也为我宣传一二,没准儿我就真的可以万人拥戴了。”李谦宇难得好心情的说了个笑话,只是那平板的语调实在是听不出笑话的意思。
穆青笑呵呵的应了,却是把这句笑语放到了心上。
李谦宇不再多言,自顾自拿着报纸看起来。
穆青看了他一眼,掩饰了眼底的情绪,重新低头开始写信。神色淡淡的,丝毫没有什么慌乱,他半点都不担心这人会突然起身来窥视他在做什么。
只要足够坦荡,李谦宇就会在他能接受的范围内给与自由。穆青对这点拿捏得很精准。
最近几天,李谦宇都会出门去买一份报纸回来。从这里到卖报纸的小童最多半柱香的时间,但是李谦宇一般都会离开一个时辰,这段时候无论穆青醒了还是没醒都不会去过问。
若是穆青没有记错,此时的老皇帝身体已然渐渐虚弱,京城中,皇后支持的大皇子独子李承明正在私下网络朝臣,而一直远离朝堂的李谦宇也把密州的军队秘密调离北上。
庄王殿下需要有一些私密事情处理,这短短一个时辰足够他做出一些涉及无数人性命的决定。
穆青目前对自己的定位就是一个友人,一个知己。他用了这般久迎来了这人的信任,虽然并不知道这份信任有多重,但是穆青并不希望因为其他事情破坏他们之间的关系。
所以穆青从不多嘴,现在显然不适合牵扯进去。
穆青晃了晃笔杆子,又沾取了一些墨水,落笔,一个个蝇头小楷端端正正的落在纸上。
他已经把这种字体练就的足够炉火纯青,并不是说有多么的好,而是足够的普通,如同雕版印出来的一般规整,分辨不出足够的笔迹特征。
哪怕被人拿到,也不足以证明此信是他所写。
李谦宇会用这一个时辰去谋划大事,而穆青也会用这段时间做一些他不希望李谦宇知道的事情。他一直知道,李谦宇安排了人手在他身边,保护有之,监视有之,也因此穆青敢带着安奴就离开桂州遍访名家。因为他知道,李谦宇现在不希望他死,所以监视他的人自然会保护他的安全。
有时候没钱了也只需要抱怨一句,第二天就会有不具名的好心人“不小心”掉落荷包。
有时候穆青觉得,跟在自己身边的人其实也不容易,并不是每个暗卫都可以把召唤兽的角色扮演的淋漓尽致。
李谦宇回来后一切如常,想来早上的那一声向来是没有传到李谦宇的耳中,这很好。
穆青已经习惯有一双眼睛在暗处盯着他瞧,所以他也习惯无论人前人后都端稳了架子,事事精心。他也学会了神色平静的做一些事情,光明正大,就像今天这般,当着李谦宇的面写密信。
他和杜罗一直有联系,虽然所通书信不多,但却一直稳固。杜罗的个人魅力无可置疑,虽然他并不是很喜欢做一些不上台面的事情,但是毕竟是在市井混迹过的,在宣扬邪|教方面杜罗足够无师自通。
他想要网罗一些人,而且是要网罗一些足够疯狂足够忠诚的人,他们必须非富即贵,他们必须手握权杖,他们必须,拥有**。
贪恋钱财,贪恋美色,贪恋权势。
只有有了贪念,才会有妄想。只有有了妄想,才能够堕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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