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仰这些人,哪怕不能有幸瞻仰其真容,能看看画作也是好的。
从苏轼的《东坡玉食录》,到王维的雪景图,他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
这里是古代天朝,富强而繁荣,万朝来贺,雄霸一方,虽然有了些许偏差,这里也是他的过去,他的根基。
正准备离开,这会儿好巧不巧来了阵风,微微吹动了画轴。穆青打眼看过去,却是看到了后面隐约的闪光。穆青微微蹙眉,上前,伸手把画轴微微抬高。
他腰间的血红暖玉泛着光滑。
穆青定睛看去,而后,目瞪口呆。
“主子,收拾停当了。”安奴从后面的小门走进来时穆青已经坐在了椅子上,神色浅淡,于鹏紧紧跟在他身后,显得有些紧张。穆青自然是知道这人怕是刚刚到自己身边有些不适应,便笑了笑,挥挥手让于鹏先寻个地方坐。
于鹏哪里敢做,刚刚认了新主子自然是要表现一番的,何况这可是解元老爷,当初大少爷——他一向这么称呼董奉——曾经跟他提起过,这位解元老爷还不是解元的时候就已经极其聪明有才,于鹏虽说巴结着钱主簿没有当得了班头,但能跟在文曲星老爷左右也是好的。
“少爷,我不累。”于鹏很坚定的表示衷心。
穆青也不强求,便让他守着门,对着安奴招招手:“安奴,你来。”
安奴点点头,附耳过去,穆青神色淡淡的说了几句话,安奴直起腰时有些惊讶,但还是矮了矮身子离开船舱。
于鹏很好奇穆青说了什么,但很识趣的没有问。他在府衙时间久了,以前伺候董奉没那么多规矩,但是后来当了差役,自然是多了些眼力见儿的,这会儿便给穆青倒了杯茶过去。
穆青没有拒绝,接过来,吹了吹上面的茶叶末子,然后喝了起来。
没一会儿,安奴就神色匆匆的走进来,额角有汗,看了眼于鹏。穆青知道刚刚私下吩咐安奴就已经让于鹏有些不舒坦,这会儿便道:“你便说了,”说着转头看向于鹏,“你听到什么都不得传出去。”
于鹏自然是知道这是穆青让他表忠心,自然坚定的点头,却不知,穆青心里想的是,若是自己猜测是真,于鹏出去嚷嚷也没人信。
安奴这才开了口,清亮的声音有些急促:“主子,我刚刚在外头看了一圈,这船板上面看起来粗粗糙糙的,其实都是过了漆的,里头有些明暗不定的地方一打眼自然是看不出,但是凑近了瞧自然能瞧见,”安奴顿了顿声音,“圆滚滚,黑漆漆的,摸上去硬得很,跟主子说的一般模样。”
穆青缩在袖中的手猛的缩紧,面上却是清淡,生怕吓到了这两人露出什么破绽。
刚刚他便看到画的后头,有一点点的痕迹,裂缝里露出了一点点黑色金属的颜色。曾经被李谦宇坑过的穆青第一时间就有了联想。
现在,如他所想,这船上处处都被嵌进去了天雷震!
穆青不自觉的站起身来,走到了窗边上。
李谦宇站在渡口,兰若守在不远处。拿着翡翠玉扇的男人一身白衣胜雪,分明是如此寡淡的颜色穿在他身上却是出奇的合适。穆青到现在还记得,这人前阵子倒在他家院子里头的时候,那些鲜红鲜红的血液印在衣衫上,红的刺目。
但是李谦宇却是依然活得顽强,他的眼睛虽然被温和的假象模糊,但偶尔流露出来的精明凌厉却足以让人胆寒。
穆青知道,他并不想用这艘船自杀,这上面的东西一定有他的用处,但是穆青还是止不住的想,若是真的炸了怎么办?若是他们一道儿死在了海里头可怎么办?
一男一女,那叫殉情。
两个男的,只能叫意外。
远远的,一只黑色老鹰飞来。李谦宇和上了翡翠玉扇插在腰间,而后抬起手臂,那只老鹰却是缓缓收拢翅膀,傲然的站立在李谦宇的手臂上,锋利的爪子紧紧地抓着李谦宇的臂膀。李谦宇却是毫不觉得难受,习惯了一般,伸手拆下了老鹰腿上缠着的弹丸。
银色的,在阳光下泛着光。
穆青并没有注意到安奴已经退了出去,他只是把眼睛盯在那个男人身上。
肤白如玉,优雅如诗,血色夕阳中说不出的风流。那只黑色苍鹰成了整幅画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却依然抵不过那人弯唇浅笑时候的美好。
穆青有些理解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只为褒姒一笑,那只是因为爱得深了,爱的惨了,所以脑袋发昏。
穆青微微缩紧了袖中的手指,脸上依然淡淡,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心,跳的有多快。
李谦宇似乎感觉到了视线,手臂一震,苍鹰重新飞向天际,而李谦宇却是扭了头,正正对上了穆青的视线。
一时间两个人都没言语,最终,是穆青打破了寂静。
“李兄,不若进来手谈一局如何?”
“极好。”
疑问,不解,猜测,尽数附在这一笑之中。
消散无痕。
作者有话要说:穆小青不用妄自菲薄,你们一起死了,那也叫殉情【大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