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仍是纵一纵马,与来迎之人一同往前而行。卓燕与林芷也便跟上。待人走净,拓跋孤回头看了看邱广寒与苏扶风。
我同你们一起去程夫人那里。邱广寒已抢道。
拓跋孤只好点点头,三人一起纵马前行。程方愈牵马与关秀、白霜乃是步行,不多时便已追上。
现在可以说了么?拓跋孤欺到近前,面色压得可怕。他已料想苏折羽定必是出了什么事——否则又怎可能不出来迎自己。
夫人现在在我那里。关秀道。……教主,能否答应关秀,无论听到什么样的消息,都不要……
你啰嗦够了么?我只问你她出什么事了!
关秀喉咙里轻轻噫了一声。嗯……昨天……出了一些意外。夫人腹中的孩子……没有了……
拓跋孤只觉脑中嗡地一响,心脏如同被什么东西击中,竟有一瞬好似停止了跳动,脸上的血色迅速褪得干干净净。他下意识地一勒缰绳,竟将那马勒得半立起来,一声长嘶。你说什么?他双目中随即充满了怒火。我走的时候怎么跟你交待的?
都……都是关秀失职。关秀低着头,不敢抬起。往常里怀有身孕的女子,过了前几个月,也便不会有什么大碍,我……实是……大意了……
你找什么借口!拓跋孤吼道。我今日回来,你告诉我昨日孩子没有了——我要你何用!
一干人只是战兢兢。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只有同样骑在马上的邱广寒,才看得见拓跋孤一双瞬间便布满血丝的眼睛。只见他连续转换了好几种神情,才似乎略微平复下一些情绪。
折羽她……还好么?他的声音忽然变低。努力克制的话音竟仍是喑哑与颤抖。
夫人没事。关秀仍是低着头。
拓跋孤微微仰了仰脸,似乎是长出了一口气,忽地在马臀上重重一拍。那马惊嘶一声,跃起飞奔。
教主……!程方愈等人喊之不及,苏扶风也忙用力一策马,追了过去。
哥哥和苏姑娘想必是急着想见苏姐姐。邱广寒说了声。我先追去,你们随后过来。她说着。也一纵马远远跟去。
程方愈的家仆哪有敢拦拓跋孤的,只见他径直奔来。都只得立在一旁,不敢出半口大气。
苏折羽人呢?他闯进大门,便问左右。
夫人在……在这里面。一名小婢小声指路,话音未落。拓跋孤人已不见。几人正面面相觑,苏扶风的马蹄声亦远远传来。
苏折羽如何听不见拓跋孤来的声音。她想起身去外面迎他——可是她不敢;她又想一直躲在被子里,最好连头都蒙住——她仍然不敢。她不知道要怎样见他。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希望他会回来得晚一些——而他偏偏就在今天回来了!
他转过屏风;手足无措的她握紧被子,试图半坐起来——这一刹那,他们已然四目相对。
他的样子似乎变了些,脸色、神情,都有种说不出的陌生。可是还未及看清他,她的双目便流出泪来,流出她止也止不住的泪来。
她不知道她自己的样子变得更多。那苍白而憔悴的面色。虚弱而悲伤的面孔——又岂是关秀说的那一句“夫人没事”?
拓跋孤默默地走进来。他坐下,在她床沿,伸掌用力抚触她脸。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用力。似乎他一定要这样用力。才能平复心里那种如此汹涌的情绪。
即便如此他仍然控制不住。折羽。他低低喊了一声,用力将她圈入怀里。是的,他不愿承认却仍深深知道,看到她的一瞬间,心里竟已疼到无以复加。
折羽。他喃喃地道。只要你没事就好。
砰然闯进来的苏扶风和邱广寒未料见到的是这一幕,一怔之下脚步急停。苏折羽也是一惊。抬头见到是她们二人,微微一窘。你……也回来了。
原本拓跋孤便是为邱广寒而去的。现在苏折羽见到她平安归来,自然该惊喜交集,可此时此刻,却也真的难以露出喜色来。邱广寒知她心思,低低道,苏姐姐,这些日子叫你担心了。我们……去等下程夫人,等她回来再来看你。
她见苏扶风还欲说什么,一扯她袖子,将她拉去了外面。
本来是担心她有什么不好的状况——现在看起来还不太坏。她小声道。反正哥哥陪着她,我们回头再来好了。
苏扶风轻轻点一点头,与她坐在了外厅。
广寒看起来……没有什么事吧?屋里,苏折羽低低地在问起。
她啊,她该是不消担心的,比起来,你……拓跋孤看了看她,叹了口气。
你……你们这次也是为了救广寒而去,她平安回来是最值得高兴的事了。苏折羽低头,一边抬手抹泪,一边说。
谁说?拓跋孤道。我是为了你去的。
苏折羽轻轻啊了一声。我?
早答应过你朱雀山庄是我的聘礼——不拿下朱雀怎么行?
苏折羽轻轻地喔了一声。那就是说你大获全胜了?
拓跋孤似乎很是看不惯她仍然涕泪横流的脸孔,腾出打手来用力一把抹得干净,才回答道,朱雀不死,我也不会回来。不过朱雀山庄地方太冷,还不如这里,送给你也不适合住。
他才发现苏折羽还在不断流出新泪来,不由沉默了一晌,方道,我还是应该早点回来的,折羽。早一天回来都好。
苏折羽却只是不断地摇头哽咽:是……是我自己不好。我……我太不小心。在门口跌了一跤……那……那是个儿子……是我们的儿子……
别说了。拓跋孤咬了咬唇,还是搂住了她。我已说过,只要你没事就好。
可是……可是我以后还能够再怀孩子吗?苏折羽禁不住又大声哭了出来。我已经……已经没有了两个了。昨天我听见关秀说,我就算再怀上孩子,也保不住的。
折羽,你看着我。拓跋孤扶正她的肩膀,拂开粘在她额头的碎发。那是以后的事情,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想,明白么?
夫君……苏折羽哀哀地看着他。我真的宁愿丢掉自己的性命。也不想失掉这个孩子,因为……因为他是你的骨血……我不知道……不知道要怎么向你交代……
……这样吧。拓跋孤将她的新泪又擦去些。下一次我一定寸步不离地跟着你——我要看看还有什么办法能将我们的孩子夺走?
苏折羽心中虽然起伏。却终是摇了摇头。折羽怕是没有那么好的命了。她轻声地道。夫君……另娶一两位新人,一定很快会有……
苏折羽!拓跋孤闻听此言,面色终于是变了,站起身来。你要我问你多少次——你究竟当我拓跋孤是什么样人?
苏折羽为他语气所慑。一时未敢言语,外间邱广寒与苏扶风倒是隐约听见,对视了一眼。
另娶一两个——好,很容易。只不过你若真甘心只做个陪衬的角色,那么你所受的一切苦,便都是你自找的,便哭也没有用!
苏折羽泪如泉涌,垂首道,是。我便是甘心。我在你身边,已然足够了……
但我不准!拓跋孤带着种恶狠狠的气势,一把捏住了苏折羽的肩膀。我选中的女人,为什么要是旁人的陪衬?为什么至今都要这般自惭形秽?苏折羽,你便不能理直气壮一点——就算真的再没有孩子,你亦是我拓跋孤的女人——你难道不知道我有多在乎你,难道不知道我此刻有多心疼你,难道不知道我这么久以来。有多怕失去你?
……我便是知道的,你果然要对她发脾气!推门闯入的是关秀。显然。她刚回来,并没有听清拓跋孤说的是什么,只是听到他在内室对着苏折羽大喊,禁不住便冲进来意图制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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