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的,我什么都替她承担了,她怎么还是会死?
有生以来第一次,渊水的眼神变得像利刃一般冰冷,他凝视着东皇太一,一字一顿地问道:“又是你么!”
他有一种冲动,想要把自己体内的这只恶毒的蛊虫,嫁到东皇太一身上去,想要把世界上的一切灾祸,都嫁到东皇太一身上去。但是他仍然没能做到。
东皇太一道:“不是我。她的尸首是东君发现的。是我和东君一起,掩埋了她。”
“两年前,是你伤了她的,我的感觉绝对不会错。”
东皇太一指着渊水的身体,言道:“那么,你感觉不到体内的这只蛊是什么吗?她所造的杀孽太多,我不得不清理门户。但是后来,她销声匿迹了,我并未再追查。这一次,不是我。”
渊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东皇太一的话。如果单是为了清理门户,废她武功即可,何必要杀她,何必要除她的记忆?渊水对于眼前这个男人的感情,有敬、有爱、有妒、有恨、有感激,所有的情绪交织成网,令他难以自持。在东皇太一面前,他感觉到自己的软弱无力,什么都说不出,什么都做不到。只有一点他相信:无论阿瑾她做了什么,无论她身上背了多少杀孽,归根结底一定是为了你。
渊水在落星湖畔为刘瑾修了一处衣冠冢。说是衣冠冢,哪里有什么衣冠呢?少司命什么也没给他留下过。渊水在坟墓中葬下了当时落星湖畔所有的落花,未在铭文上书写任何名姓称谓,只写的是: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我对你的思慕,就像山上会生树木,树木会生枝条一样明白自然,只不过你不知道罢了,而且,永远也没有机会让你知道了。我的爱人埋葬在这里,葛藤很快便会爬满你的坟茔。我的心也埋葬在这里,与百年之后我的身体一样,永生永世与你相伴,至死方休。不对,是至死不渝。
陆渺渺听得眼泪直流。她一直以为自己除了骗人之外,再也不会真心真意地流眼泪了,可是自从见了河伯之后,泪腺就像打开了似的,让她自己都觉得羞愧。
她抹了一把眼泪,内心却对东皇太一的心狠手辣多了一层认识。河伯不知道的事情她知道,刘瑾的死,恐怕与其身为刘裕细作的事情是有关联的。可是东皇太一,这个女子显然是真心地迷恋上了你。你根本不知道,她为了你,已经背叛刘裕了。她冒死盗出了羊皮卷,怕是还未及交到你的手上,就不幸殒命。刘裕要杀她,你却也要杀她,这个为情所困的女子,也当真可怜得很。
“渊水,你今后作何打算?”渺渺问道。
“我是不打算离开扬州的,只打算在这里,安静地陪伴她便好。”
“你从不曾想过,要为刘瑾姑娘报仇么?”
河伯摇了摇头,道:“冤冤相报何时了。未必所有的血债,都需要用血来偿还,那只是徒增未亡人的悲苦罢了。我只是感觉,是生是死,最终仍是她自己的选择。”
渺渺也摇了摇头,心中暗道:“我的血债,却是非用血偿不可!我今生今世,都不可能生出你这般的菩萨心肠。”
河伯道:“此番与陆姑娘相识,我是真心地欢喜。你救了我的性命,又除去了我身上的蛊,于我有大恩。今后如果有什么能为你做的,我会很高兴。”
渺渺笑道:“我又何尝不是真心地欢喜?只要来扬州,我是一定来看你的。”虽然东皇太一可怕,但是陆渺渺仍然很庆幸自己进了国医馆。是在国医馆,她第一次填补了心中的空虚和孤独,首先是无月,现在,是渊水。
萧敬煌时机拿捏得恰到好处,渺渺与渊水把要紧的话说完了,他也带着酒菜回了房间,三人把酒闲话不表。
是夜,陆渺渺把萧敬煌约到自己房间,铺好宣纸,在案上认真地画起画来。
萧四笑道:“认识这么久,可从未发现你还有这等风雅的爱好,今天怎么有如此兴致?”
渺渺道:“莫多言,仔细看着。”
陆渺渺在纸上描绘的,正是扬州刺史府那个奇怪的后花园中雕像及每一块石头的位置。旧存的石材位置用墨色绘出来,后建的花木园林,她怕另有用意,也用花青色绘了。虽然她绘画水平差强人意,但还是能看出这是个花园。而且她的自信在于,她记忆的所有物件的位置,是不会错的。
河伯走后,她一直在心中盘算这个花园,但是怎么想也想不出其中有什么奥秘,于是她想到了萧四。萧四可以说是饱读诗书,是杂家,活字典,万能人,自己参不透,他未必参不透。反正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哪怕知道了,这东西也不过是秘宝的七分之一,根本看不出门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给他一个机会,恰好探探他的目的,到底是在何处。
渺渺指着图画,问道:“你瞧瞧,我画的这是什么?”
萧四笑道:“是出题考我的才学么?渺儿你考我,我死也要答出来的,否则在你心中失了身份,可就大大的不妙。若我答出来了,可有奖赏?”
渺渺嗔道:“怎么这么多废话,快些好好看。”
萧敬煌言道:“不用看了,你画的这个,是伏羲八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