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璇妃之初册封良娣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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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亮撒下了轻纱，给黑夜里的长安带来一片祥和。长安的灯火繁华，天上的星星闪闪烁烁，是人间照光了天堂，还是月光照亮了人间？吹奏一曲《春日看梅》，“砌雪无消日，卷帘时自颦。庭梅对我有怜意，先露枝头一点春。”反反复复的曲调，来来去去的行人，这首咏物寄意的空灵飘逸的小诗，被我吹得因哽咽而断断续续起来。诗，真的很好，它可以把人的心事寄予其中。如今已是四月初暖的日子，可空气里的冷还是让我禁不住地打颤。三角笙上的三个青玉象牙小角却被手心的汗渗湿了，当最后一个调子不完美的停止下来，我唤了小桃。“你把这笙好好放起来吧，用‘鸳鸯锁’把它一起锁起来。”我说。

    小桃默默地去了。我咳了几下，直把肺都咳得生疼起来。咳得太紧，又引来几声暗咳。身子抖了一下，然后，背心便涌来一股暖意，小桃把一件蚕丝雪绒做的披风严严实实地把我围起来。

    心口一阵阵抽缩，我硬是憋着气不咳出来。直把脸都憋红了去。“小桃，我想出去走走……”对于长安，我并没有留下什么深刻的印像，但是，日后，不知我是否还有机会能看到它。“可是小姐，您的身子还没好，不能出去吹风的。”我早料到小桃会这样说的。

    “小桃，能看到这平凡的灯火夜景的机会就快没有了。我，只是想出去走动一下，便会回来的……”小桃的眼睛在蜡烛的光下格外的忧虑而伤感，她想了一下，对我点了点头。难得她对我纵容起来。她给我换过一件薄而软的裘袍过来，那是用雪狐狸的软毛子做的，宫廷里的贡品，唐德宗闻我得了伤寒特遣人送来的。身子暖得想发汗，我携着小桃的手，一步一步地走出客栈。

    夜风习习，凉意无边。

    一个白衣胜雪的身影长长地立在万火烛光中。还是一样的温和如春风，还是一如的白衣飘飘。除了他，还有谁？阁罗凤，他立在客栈对街下，抬头，看着楼上的窗子。有那么一瞬间，我会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他在看往西厢房方向我的暖阁。他也会有悲伤的眼神？此刻，充满着迷茫和惆怅的俊朗的脸上，还有浓浓的不舍？摇摇头，清醒了。不，不可以再这样下去，我，为什么总是在猜测别人的心思。看穿千万人，却看不懂他真实的感情。也许，他是为璇玫的难过而伤感……

    “小姐真美，配上这玉珠簪子就更美了……”一个大娘在旁边对我说，手里拿着几支样式的玉簪子。我轻轻笑摇了摇头。大娘的这一声，把他的目光引了来。一瞬间，他呆楞了。

    “璇玑……”

    小桃小心翼翼地扶着我，眼里，有着些许敌意。走上前。

    “大王好兴致，为何不上去坐坐？爹在书房呢。”他许久不来，以前，他是常客。

    “明日，你要进宫了？”他开口，沉沉的说。

    “是的，这是我的福气。”心口一阵抽缩，咳意深浓，我用力清清嗓子，就把它给憋下去了。这一句，也因此而更响亮的响起。

    他沉默了。夜风一缕一缕地灌进袍子里，风是凉的，我的身子开始慢慢降温。他勉强笑了笑，说：“夜色正好，我们，走走吧？”我点头，然后抬步，走在青石板的道路上，“吱嘎”一声，踩断了一根枯枝。小桃不时地把我的领子紧了紧，然后再拉了拉前摆。

    走着好些时间，前面便是一座拱桥。“相惜桥”，三个赤红朱砂描图字。竟是一座双拱桥，中间，只隔了细细的一道沟子，下面，潺潺流水，叮咚作曲。他定定地看着我，在我感觉以来，是虚幻飘渺的，景、物、人、情、心。他说：“璇玑，我，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许多事，因为……”他没有再说下去，那双和璇玫同样忧伤的眼睛，踌躇着。“这一切，都已成空，却还如一梦中……”他的感慨，让我同样心酸起来。

    “我们如今站在这里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可能在某一处看着我们；就像是明月，它装饰了你的窗子，而你，却在装饰着别人的梦。世间之事，飘飘渺渺，虚幻无常，人生悉恨何能免？销魂独我情何限……犹在一梦中。”合掌，闭眼，抽气，抬头，看一眼今晚的明月，我轻轻地说：“小桃，出来已许久，我们回去吧。大王，您保重。”然后，我缓缓走下了相惜桥。

    风，再次吹过长袍，再见了，阁罗凤。你是异国的大王，璇玫的心上人；而我，是唐德宗的妃嫔。

    我不回头，所以我看不见他的表情；也不想看见他的表情，而去猜测他的心思。我累了。

    这一夜，我梦见了自己忧伤无助的脸，淡淡地浮漾在夜色里，像2B铅笔信手勾勒的画。这场不属于我的爱情，从此离我远去……然后，转为舒难陀那憨厚的笑脸，他的声音惊喜而沉重：“璇玑，我终于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