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汉挥动的拳头击在空处,他愣愣地看着儒生,儒生没有理会他,径自踱到那匹马躺倒之处,叹道:“可惜一匹千里良驹,这般糟蹋了。”手中黑铁刺收起,这种暗器,扁平,一面有毒刺,见血封喉,歹毒无比,儒生在千钧一发中掷出,谁也没有看到,那妇人的背心在马蹄踏落之时凭空多出来的东西,儒生默然站立,眼中泛起了雾气,似乎在凭悼死去的马儿。
“哪来的野马?”如此大的动静早惊动了守城的官兵,一队人从城楼上下来,领头的官吏不耐烦地吆喝道:“拖走,拖走,关城门了!”此时,那死马的头冲内,尾巴和半截身子在城门外,它死的的确不是地方。
儒生道:“它不是野马!”守城的官吏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道:“你是何人?莫不是来惹事的!”
看热闹的人散尽了,就连那壮汉也搀起苏醒的妻子带着儿子出了城。夕阳如火,照着几个兵卒在拽那匹长着灰鬣白脊的马。儒生无奈地笑笑道:“官爷,在下一介书生,岂敢惹事生非,只因这匹马是个有主的!当然不便称为野马!”
“来人,”那官吏道:“纵马乱闯,扰乱城门秩序,把这个马主给我押回去!”
儒生见他指着自己,吐沫横飞地发号施令。连连摇头,酸溜溜地道:“非也,非也,官爷您往这儿看——”
儒生灵巧地闪开抓他的兵卒,脚尖在那马屁股上就那么轻轻一挑,几个人正拉着那马前半身用力往城外拖,手中就突然一松,黑糊糊的马影从头顶上折了过去,重重落在城门外几人的身后,这回,一惊匪浅,那位官吏倒吸了一口凉气,想要再出口的恶语立即变了味,勉强挤出一丝笑意,道:“哦,公子也不是马主,那么——”
儒生提起地上因死马移开后露出的白衣少年,懒洋洋地打了个哈哈,自故自地道:“我无意害死你的马,怎奈人命在我的眼里还是比马命值钱,虽然你纵马狂奔在先,但你的马临死还要把你压在下面做垫背的,也实在有点过火,我的暗器是不长眼睛,可你的马长了啊!没事它干嘛将两个铁蹄子硬往铁刺上踏呢!怪只怪你的马命该绝,不过,你放心,我刚才已为它做了超度,我们就让它安息吧!”
已经过了关城门的时间,门吏和几个兵卒都直眉竖眼地瞪着儒生,他们各个在这城门边上当差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见过的世面多了去了,可像今天这事、这人还是头一遭碰上。
那官吏干咳了两声,又陪着笑道:“公子,时辰也不早了,你看这个马主和这匹马……”他小心翼翼地措着词,既然明白了对方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说不准就是个江湖打拼的亡命之徒,他一个守门的小吏可是万万招惹不得的,也许在睡觉,也许在吃饭,又或许是在走路的时候,……看着那匹死马的惨状,那官吏的额头上不禁沁出细小的汗珠。毕竟官威没有命重要,毕竟有命才可以继续做官。
儒生看了看死马,叹道:“找个地方埋了吧!”
官吏如释重负,连连点头,叫人找车把死马拖上车推走,儒生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给推车的人,道:“终是我对不住它,你一定要寻个风水之地把它好好下葬,它倘若不满意回来找你,你又如何过得去呢!”
推车的“妈呀”一声,扔下车子就跑了,儒生拾起掉落的银子回头笑道:“这年头怎么连银子也送不出去?官爷,要不您亲自跑一趟吧!”
那官吏连连摇头,黑起脸来,命令道:“张虎、王龙出列1”一高一矮两名士兵应声站出,“你们把此马推出去埋了!”
两名士兵面面相觑,官吏抽出腰刀喝斥道:“要按军规处罚么?”张虎和王龙诺诺,硬着头皮应承,只能认倒霉了。
儒生笑道:“一块银锭两个人怎么分?”他左手两指轻夹,银锭在众目睽睽之下变成了两份,甸了甸,儒生若无其事地道:“这样公平!”一抬手,抛给二人,他做这些的时候右手上始终提着那马的主人并未放下,转向那官吏道:“这个人,我带走了,官爷没意见吧!”
“当然,当然,这样处理再好不过!”那官吏没忘了用江湖礼节抱了抱拳。瞧着儒生连影都不见了,才下令立刻城门关闭,自己回城楼上喝酒压惊去了。
儒生出城没多久,又折了回来,他的背上负着那个少年,自语道:“我害了你的马,不能再害死了你,若是救了一个人,又害死了一个人,还搭上了一匹马,这生意未免太不划算!”
儒生绕西城的一角,变戏法似地取出了一条长长的锁链,锁链的末端是一对钢抓,他内力贯指,锁链如枪驽般笔直地标出,钢抓准确地扣上城头,儒生的人凌空借力,轻巧地跃过了城墙,悄无声息地落在一处月光照不到的死角,收起锁链,把身负的小子放下,揽着他的腰大模大样地走进了天都府内城的正街,心道:“若不是怕那守门官吏节外生枝,我又何必消耗体力大费周张的这般见不得人的入城,都是受你这小子的连累,以后可要一并从你身上找回才是。”
天都府地域广阔,街巷四通八达,若论繁华和气派,当属官家所建三条正街,一曰朝阳,二曰富林,三曰落霞,天都府府衙就建在朝阳街正北,左右不远也开有商铺,但居多的是官家府宅,富林街则不同,集市楼阁众多,住的大多是豪绅,也有例外,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一剑洗清秋叶边尘叶大侠就住在这趟街上。
叶宅,府邸高深,叶老爷和夫人自花园中赏月归来,关上房门,室内红烛高燃,把叶夫人的脸颊照得分外妩媚,已经是快四十的人了,叶夫人的肌肤保养得若未出阁的少女般细嫩,叶老爷不禁握住她的一只柔若无骨的小手,拉着她坐到床边。道:“静儿,我这辈子做的最成功的事就是娶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