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赌气,迫不及待地逃离了那个家,自己打工挣钱,住学校宿舍、住单位公寓,只是偶尔回去看看阿姨。
后来,阿姨染上了赌瘾,输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最后一次回家,她突然发现房子里居然住了素不相识的人,打听了才知道,原来阿姨变本加厉,将父母留给她唯一的纪念,那一套房子卖了,而且家中原来所有的东西也都是被阿姨变卖的。林曼卿大发雷霆,与阿姨狠狠吵了一架,气冲冲地摔门而去。回到学校的三个月后,得知阿姨因为偷窃入狱,她又急又气,再也没有去看望过阿姨。
“阿姨,卿儿不该不来看你……”
林曼卿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轻轻摩挲着,泪水打湿了衣襟。
阿姨入狱的两年,林曼卿每次都想去看她,但都狠狠心忍住了,希望阿姨能接受教训,改掉恶习,等阿姨出来的时候,她已经可以挣钱了,到时候卿儿可以养活你,我们两个人可以相依为命。
可是,再也来不及了……
阿姨干枯的眼里流出了泪水,手抚摸了一下林曼卿的脸,只低低说了一句“阿姨对不起你……”便撒手人寰了。
任凭林曼卿怎么叫,她都再也没有睁开眼睛。
“唯一的亲人入狱你是怎么完成学业的呢?”
“有手有脚总可以找到活做。”
“上学的时候听到这个消息很辛苦吧。”
“……”
那些日子,是林曼卿一生中最为黑暗的日子,每日在同学们的冷嘲热讽、猜忌怀疑之中,她本就孤僻的性子变得愈发孤僻了。
“填写档案的时候你隐瞒了家属曾经从事过犯罪活动的事。”连伟手里的牛皮纸包微微晃了晃,用一种冷冰冰的,她非常熟悉的专业语气将林曼卿拉回现实。
“是……”
林曼卿低着头,无法承受部长此刻尖锐的眼神。
“按照制度规定,作为一个检察官,不仅你的档案不合格,你的行为也不正当。”
办公室突然变得异常安静。
“连部长,隐瞒家庭情况是我的过错,请您原谅,但是我保证不会影响我的工作。”沉默了片刻,林曼卿说道,然后深深鞠了一躬。
“我觉得回到熙照区检察署工作可能更适合你一些,你觉得呢?”连伟淡淡地说道。
林曼卿仿佛遭了当头一棒,连伟的意思已经非常明白了,是想让她离开高检署,回分区工作,她强迫自己理了理心神,“如果连部长要追究责任,我服从安排。”
连伟不置可否,只是微笑道,“报告写得很好,我很满意,你回去吧。”
“是。”
林曼卿又鞠了一躬,离开了部长办公室。
拖着沉重的步子往回走,思绪不知不觉回到了几年前。
“我放在宿舍的300块钱丢了!”
“林曼卿,给我拿出来!”
“我没有拿过你的钱。”
“当时宿舍里就只有你一个人在,不是你是谁!”
“全校都知道你家里人因为偷东西被抓了啊!判了五年呢!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我真的没有拿过,请你相信我!”
“少废话,给我拿出来!”
“没有……”
“给我搜包!”
……
这讨厌的记忆又回来了,越想拼命忘掉的东西就越像恶魔一样不肯丝毫放过她,她害怕别人怀疑的目光,那样的目光对她来说就像是无比锋利的刀正在一刀一刀地将她凌迟。
恐慌、焦虑、不安……
林曼卿把自己变成一只乌龟缩进厚重的壳里,时间长了,她真的变成了一只乌龟,而且已经忘记了把头伸出来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