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兰因以为是宁远四处打听柳文玲才惹来的麻烦,可柳文玲不过是个落难女子,在这偌大的北平不过是个小人物罢了,没有值得让人走这一趟的价值。
除非……
宁远放在膝上的手不由自主的用力,长衫被蹂躏出皱痕。
除非找自己的人和柳文玲的死有关系,或者他根本就是杀死柳文玲的凶手!他心里有鬼,害怕自己杀人的事被翻出来!
宁远心里一震,立刻让车夫掉头往周公馆去。
周夫人恐怕查到了什么线索,这才惊动了凶手!
周公馆的下人见到是宁远,什么也没说就开门让他进来了。
“宁医生,少爷已经好多了,前两天还能下床走几步呢。”
仆人显然以为宁远是来复诊的,宁远也不解释,在候客厅里稍坐,没过多久就等来了周夫人。
“宁先生。”
周夫人也猜到了宁远的来意,有些为难的说:“柳姑娘的事有了些眉目,只是......”
“只是什么?夫人但说无妨。”
宁远不想放弃这个机会,追问道:“夫人可是有言在先,我冒着风险保了令公子一命,夫人不会是想食言吧?”
“先生救了怀义,周家上下都感念先生的援手。”
周夫人正色道:“可正因如此,我才犹豫要不要告诉你。你可知道,你要找的柳文玲不是一般人,她在花楼时化名鉴冰。当时国事危急,学生被捕,商业停顿;她组织“青楼救国团”,走上街去跟学生一起撒传单,号召各界人士抵制日本货。”
宁远只觉得心神激荡,肃然起敬,“我必将此事传回故土!谁曾想柳家竟会有一天因她扬名,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此次之后她时常组织花界开展活动,不仅捐钱捐物给国民大会,还发出一份“敬告花界同胞书”,号召花界同胞量力捐助国民大会,及学生联合会经费。领导花女救护被捕爱国学生,并为她们波兰朝鲜亡国苦处。”
说到这儿,周夫人也与有荣焉,“位卑未敢忘忧国,我身为女子,也为柳小姐的所为倍感振奋。”
宁远闻言开口问道:“既然如此,夫人为何不愿据实相告?”
周夫人脸上一暗,“如果她还是清白人家的小姐,必定能成为美谈。可惜啊。”
宁远清楚周夫人的言外之意,可惜柳文玲沦落风尘,没个撑腰的人;当时迫于形势没人敢把她怎么样,可世易时移,局势一变,这一腔热血和报国之心可就成了索命的追魂符了。
柳文玲拥有一笔可观的政治资源,如果她没有卖花女的污点,日寇投降后靠着这笔政治资源她能活得很好。
“她已经遭遇不测了。”
宁远笃定的开口,目光如同刀锋一样落在周夫人的身上,让她坐立难安。
“而你知道凶手!”
周夫人默然,半晌才端起茶杯送客,什么都不再多说。
宁远也不纠缠,转身就走。
刚出门就有人追了上来,周妙彤取出一个信封递过来:“这是宁医生的报酬,还请收下。”
宁远看着周妙彤心中一动,“我不是为了钱才帮你们的!可怜我那位老友,我只想为她讨个公道也做不到!”
周妙彤欲言又止,拿着信封的手无力的垂了下来。
宁远乘胜追击,“文玲客死异乡,我想要送她回乡也是不能了。罢了,族人要是听说她沦落风尘败坏家族名声,怕是会把她从族谱上除名,清明寒食连个香火都没有。她要是泉下有知,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周妙彤这回绷不住了,低声说道:“你在花园里等等,我稍后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