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
他们四人一向共同进退,亦聪盗宝虽与他们三人无关,但三人彼此心间却亦感奇耻大辱,因而心中恼恨亦聪之举,却也恼怒琉璃在众人跟前揭发此事。而今王爷的这一番话,虽只是对已死去的亦聪所说,却令其余三人同样承受不住。
王爷却似乎瞧不见他们三人一般,颓然坐下,原本挺拔如山的身形在刹那间亦老去十岁,颓如枯朽,两眼无神空泛,口中喃喃自语:“你便是这般报答于我?我视你等皆为子侄疼爱信任……你便这般报答于我?!这便是报答于我?!”最后一句厉声喝出,震得屋中回响,字字惊心!
三人吓得不住顿首泣道:“王爷明鉴,我等皆忠心事主,绝无二心!”
“好个忠心事主,绝无二心!!”王爷悲怒咆哮,将手中书信挥舞的唰啦直响,“这就是你们的忠心事主,绝无二心?!陷我于不义,将我赵氏江山出卖给那个不忠不义不仁不孝的……”言至此却猛然顿住收声,颤抖着唇,将手中书信砰一声狠狠拍在桌上。
三人吓了一跳,却到底不知那书信上所写何事,竟让王爷暴怒至斯,故而一时之间亦不知当如何是好,只得不住咚咚顿首。
王爷一阵暴怒,终于渐渐冷静,闻见三人平白受此重话却依旧不住叩首竟不敢辩驳一句,完全失了平日里意气风发的风采,心中不禁一阵心酸,叹道:“罢了,是本王一时盛怒,错怪了你们。此事本王知晓与你等三人无干,皆是亦聪一人之过……只是……”他长叹一声,神色凸显苍老无力,“你等四人自小便在王府中长大,论及聪明伶俐文采风liu,王府之中属你等四人最上。本王素来看重。王府之中,最信得过的便是狄娘娘、余忠与你等。可谁又能想到……那亦聪心中为一个青楼女子便可轻易将本王出卖……亦聪啊亦聪,你如此是非不辨,恩义不分,叫本王情何以堪?难道……到底是本王宠坏了你?”
“王爷!!”三人顿首泣道:“学生该死……”
八贤王深吸一口气,叹道:“本王虽老了,却还分得清是非。你们四人共同进退固然是好,然此事你们却万万与亦聪撇清干系。今后此事再不准有人提起。传令下去,王府之中若再有人提及此事,一律杖杀。你等三人可听明白了?”
三人面面相觑,却不敢问为何,只得点头。
王爷轻叹一声:“只怕是树欲静而风不止……”言罢缓缓伸手取下灯罩,将手中书信置于灯火之上。眼见那书信尽数烧成灰烬,八贤王抬眼看见三人依旧跪伏于地,略一思索,淡然道:“亦朗。”
“学生在。”亦朗应了一声。
王爷轻叹一声:“白日里你对琉璃姑娘言语不敬,而今可知错了?”
亦朗一怔,伏身道:“学生知错了。”
王爷凝望他跪伏身影,叹道:“既然如此,本王要你登门向琉璃姑娘道歉。要打要骂任她尽兴,你皆不得有异。”
亦朗闻言轻轻一抖,恭敬道:“是。”
王爷淡然道,“若本王所记不差,库房之中有一把碎影剑,轻灵优雅,削铁如泥,也是一把好剑。本王要你现下将这把剑送往开封府,代本王赠予琉璃姑娘。”
亦朗埋首应道:“学生这就去办。”
“顺便告诉她在亦聪的鞋里搜到一封信,但是本王看了之后虽悲怒难抑,却依旧将它烧了。要快!”
“是。”
…………
一顿饭的功夫后,开封府中人见到了亦朗。他匆忙夜访已然令人惊讶,更遑论居然随身带了一把宝剑,真真是将王朝马汉等人吓了一跳。四人不约而同地误会他前来乃是责难琉璃,也不听他说明,齐刷刷摆出了拒不见客的架势,若非展昭及时出现并问明缘由,亦朗还真有可能被那四大护卫打出门去。
得知亦朗前来道歉,连展昭亦不觉啼笑皆非,但怜亦朗真诚可贵,遂依然带着他来到琉璃房外,轻叩房门:“琉璃,你可还在?”
“何事?”屋内传来琉璃朗声应答。
展昭闻声便知琉璃已自行开解心结,心中登时一宽,笑道:“王爷派亦朗先生过来了。”
屋内沉默一阵,房门呼地一声被拉开,琉璃身着蓝衫,腰配长剑出现在门口,英气勃勃而不逼人,提拔如杨却不强势,眉宇间从容坚定,淡然清和,一把半干长发没有挽髻,在身后随意一束,又带出几分女子特有的柔婉娇媚,一时之间亦朗只觉眼前一亮,豁然开朗。
琉璃却甚为淡然扫了亦朗一眼,道:“王爷有何指教?”
亦朗拱手道:“王爷特命学生转告琉璃姑娘一事:亦聪鞋底搜出一封书信,王爷看了,虽悲怒难抑,但又给烧了。”
琉璃闻言不语,眯眼思索了一阵后淡然道:“琉璃晓得了。多谢王爷。还有其他事么?”
“还有一事,亦朗白日里出言无状,冒犯了姑娘,特为白日不敬之举向姑娘请罪。”
琉璃淡然道:“哦?知道了。”言罢一退就要关门。
亦朗一怔,忙上前一步挡住琉璃,苦笑道:“姑娘不肯原谅在下?”
琉璃微微皱眉:“先生何须在乎琉璃是否原谅?难道先生道歉了,琉璃便非得原谅不可?抑或先生在出言之前便已替琉璃决定好要原谅?”
亦朗几时受过这样的气,登时剑眉一拧,微有怒意:“在下当时眼见兄弟惨死,心中悲愤难抑得罪了姑娘,自知不当。却不知琉璃姑娘如何才肯原谅在下?”
琉璃闻言不由心头火起,俏眉一扬,真想一巴掌盖过去,心道:“八贤王声名在外,怎地养出的四个伴读一个比一个不是东西!可惜白玉堂不在,否则以他性子定将此人骂个体无完肤,痛快淋漓。”这番寻思,眼前又似乎见到亦朗被白玉堂骂得狗血淋头的狼狈样,倒是稍稍解了一分气。
她心头转过这般多的心思,面上依旧不动声色,正待出言反击,却听到展昭在那边淡然开口,语气仍是平平静静,但多了几分寒意:“却不知当时,琉璃姑娘又该如何才能称了诸位先生心意?”
亦朗顿时一呆,便又听见展昭淡然道:“琉璃数次明里暗里出言提醒亦聪,甚至言明只须找到玉如意即可,他可曾认真想过此事?他明知玉如意在何处,亦明知琉璃与白玉堂蒋平三条性命系于玉如意,只须随意编个理由透露线索,令琉璃自行找到玉如意以免去三人性命之忧便可,他又可曾松口?”
亦朗回想当时竟与展昭所言分毫不差,顿时讷讷不语,汗如雨下。他这般尴尬惭愧,展昭却仿佛不曾看见,不紧不慢继续道:“你等恼恨琉璃揭穿事实致亦聪自尽身亡,却为何不寻思一番究竟是谁令事情到了这步无可挽回的田地?说到底,究竟是谁要置谁于死地?”
亦朗愈发不知该如何回答。琉璃见他张口结舌形态尴尬,且这口气展昭亦为她出得差不多了,便不欲多言,只扭头对展昭道:“我们该走了。”
“琉璃姑娘……”亦朗下意识拦住琉璃,苦笑无言。
琉璃却甚不耐烦,皱眉看看他,冷言道:“张龙赵虎,此人交与你们。展昭,我们走。”
张龙赵虎颇为解气地大声应了,上来就要拿人,亦朗想不到他们这么不给面子,但他理亏在前,王爷又曾千叮万嘱,故而愈发不敢造作,眼看就要被拿下,他急中生智将碎影解下双手奉上,道:“王爷命亦朗将此剑赠予琉璃姑娘!”
琉璃一怔:“什么?”
亦朗眼角瞥见张龙赵虎果然停了动作,略略一松,恭敬道:“此剑名为碎影,轻盈优雅,削铁如泥,王爷以为琉璃姑娘乃是女中豪杰,当以此剑……”他话还没说完,手中蓦地一空,碎影已被琉璃夺下。
亦朗心中一喜,正要说话,却见那琉璃将碎影执在手中看也不看,扭头对展昭道:“走!”二人腾身一跃便齐齐向外而去。
待亦朗回过神来,琉璃与展昭的身影早已消失于院墙之外。他正兀自发怔,猛然间又见琉璃俏影出现在墙头,眉头微锁看他:“你告诉王爷,凶嫌已找到,如今军令状上只差玉如意下落,琉璃定会尽心尽力。但其余事项一概不管。告辞!”言罢一闪又消失了。
亦朗怔怔望着琉璃消失方向,一时还有些转不过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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