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为夫就放心了。”艾敬威长吁一口气,转而向琉璃抱拳,道,“在下管教无方,以致内子不懂规矩,自作主张,惊扰了各位,还望诸位恕罪。”
“艾将军客气。”展昭拱手笑道,“夫人乃是女中豪杰。展某佩服!”言罢顺势看了琉璃一眼,却发觉她竟是呆若木鸡,失神地望着艾敬威身后那一片浓重的阴影。
他们说这些话的时候,琉璃始终盯着门口,一动不动,一言不发,对于眼皮底下发生的一切毫无反应。
展昭奇怪地看看琉璃,又顺着她的视线看向那掩在黑暗中的门,不知怎地,突然明白了一件事——他来了。
…………
一声轻轻地叹息,修长的身影离开黑暗,出现在清冷的月光下,月光下的人银甲银枪,带着满身的斑斑血红,披散着一头长发,脸上也沾染着点点血迹,给那份俊逸清朗又平添了一份英武豪壮。
展昭呆呆地看着许久,看着他们无语相视,心口忽然撕裂般地疼痛起来,这疼痛是如此深刻,仿佛从骨髓的深处一阵阵涌动,痛及四肢百骸……
他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他也一直准备着有这么一天,但为什么会这么快?!为什么会这么快?他还没有准备好……
展昭深吸一口气,狠狠咬住唇,扭头看向白玉堂,用眼神询问他。
白玉堂轻轻点头,用口型轻轻地吐出三个字:“凌、鹤、川……”
而那两人静静相望,一言不发。
他们将会如何相遇?相遇的时候又该说些什么?这个问题被他与她不止一次地想过,但是谁也想不到最终竟是在这样的情形下相见,谁也想不到真的相遇了,却发现一切无言。
爱与恨,恋与怨……
一切无言……
“敬郎……”折红缨看了看双方,略有担忧地望着艾敬威,艾敬威微微摇首,将妻子搂在怀里,却是轻轻一叹。
凌鹤川凝视着琉璃,在月色下隐约露出一丝忧伤却安慰的微笑:“你瘦了。”
“在今天之前,我就一直在想,到底我们还能否相见?什么时候我们会见?又会以什么样的方式相见?”凌鹤川静静道,“但是我想了很多很多,却没想到,会是这样见到你。”
“说句老套的话,天意弄人……”
月色下,琉璃面色惨白到瘆人,单薄的身躯在夜风中微微颤动,似乎随时都会倒下。但是她仍然只是望着凌鹤川,仿佛连呼吸都开始变得艰难。
“你还好么?”凌鹤川望着她,禁不住露出一丝担忧。
琉璃微微喘了几口气,望着凌鹤川,突然无法遏制身体中传来的阵阵虚弱寒冷,大脑之中一片空白,仅靠一丝微弱的清明维持生机。
“你走……”她虚弱而艰难地说了一句,“我不想看见你……”
凌鹤川怔在原地,仍是那样忧伤地望着她,却不肯动。
琉璃深吸一口气,步履蹒跚地转过身离开,却在经过展昭身边的一刹那,身子一软,昏倒在地。
展昭大吃一惊,跪下身子伸手将琉璃拥起,急切地唤着她:“琉璃!琉璃!”
凌鹤川动了动身子,却依旧站在原地,神色复杂地望着琉璃在展昭怀中人事不省。艾敬威夫妇吃了一惊,却是相视一眼,见凌鹤川没动,自己也有些不知所措。
白玉堂抢上前,为琉璃把脉了一番,稍稍松了一口气,道:“不打紧,她只是气急攻心,昏过去了。”言罢为她推宫过血,不多时果然见琉璃悠悠醒转了过来。
但她醒来却不愿再看旁人,而是紧紧地缩进展昭怀里,搂住他的脖子,颤声道:“带我走……我不想留在这里,不想看见他们。”
展昭神色复杂地望了众人一眼,低低应了一声,随即小心翼翼地抱起琉璃上了楼梯。
白玉堂望着二人上了楼,叹了一声,回首对院中诸位道:“诸位请回吧。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凌鹤川微微颔首,转身淡淡地对艾敬威道:“走吧。”言罢便径自走出了院子。
折红缨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却被艾敬威坚定地拦住,于是顺从地没有说话,带着两名侍女,跟着夫君身后一道离去。
路上,艾敬威笑着告诉妻子他与凌鹤川出关袭扰契丹兵营,并绘声绘色地讲起他们夺人战马,烧人粮草的情景。起初折红缨还听得津津有味,但到了后来,却是心不在焉地望着凌鹤川,数次欲言又止,甚是迟疑的样子。
凌鹤川淡然道:“有话就问,别吞吞吐吐的。这可不像你的性子。”
折红缨苦笑道:“此事本不容我插嘴,但红缨有话闷在心中不吐不快。凌将军,当时琉璃姑娘昏倒在地,为何你竟不上前关切?”
凌鹤川顿了顿,淡淡道:“你没瞧见么?她身边有展昭白玉堂,犯得着我上前关切?”虽说语意淡淡,却终究泛出一股酸涩。
“更何况,她醒来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要展昭带她走,不想再看见我……”
折红缨与艾敬威相视苦笑,红缨叹道:“将军,你与琉璃姑娘究竟发生了何事,红缨不知,但……琉璃姑娘心中所苦,红缨却是看得明明白白。”
凌鹤川沉默许久,忽然道:“你的意思是,是我负她在先?”
折红缨吃了一惊,与夫君面面相觑,艾敬威忙道:“此事内情原本就你才知晓,外人怎好评断?只是……”
“只是今日红缨与琉璃姑娘一番交手,”折红缨却忽然插口道,“却看得出,琉璃姑娘断然不是那种背信弃义之人。何况她心中所苦竟苦至斯,红缨以为,只怕你二人之间尚有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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