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的一面,或许这便是玄武逸城真正的内心。
“……然后我便看到了蝴蝶簪子下的书籍。”
“是不是这几本?”楚晴拿出书递了上来。
玄武逸城接过仔细看了看,坚定道:“不是。”
听到这个答案,苏七心里头莫名的一跳。
楚晴不敢置信,追问道:“……不是?怎么可能?这些年来这些书籍我是日日夜夜不离身的,绝不会被人调换过!”
玄武逸城却翻到一册书的第一页,道:“我记得这里写的是‘神明之路,自有生死’,还有这里,该是‘天地万物,皆为走狗。’另外还有这些地方……”
一一说道起来,即便是一开始不相信的楚晴也慢慢由诧异变为了沉默。
“……那日我看了近一个时辰,直到被楚美人发现了。”
“至此我都没有进过储秀宫,即便去了。楚美人也是以‘有病’为由将我拒之门外。”
“我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向来又喜欢问这问那。”
“因为不懂其中的意思,我,我……问过皇舅父……”
“哐当”一声。
上等汝窑甜白瓷盏顿时碎裂一地。
楚晴颤抖着手指着玄武逸城。“是你,是你……害死了姑母!”
七娘也是面色沉沉,她想起了六娘傻乎乎的笑容,嘴角残留的口水,以及口齿不清的言语。
“六姐这辈子算是被毁了。”
“谁说不是。到四岁才会下地走路,如今吃饭都还是要一口一口地喂食,冬来不知道寒凉,夏来不知道炎热,倒是和这些个猫耳狗儿没甚区别。”四娘言语里带着怨气。
为着这事,母亲与父亲间便多了一层隔阂,这么多年来,他们夫妻间也不知道要无故多生出许多的嫌隙,若说四娘她不恨温姨娘,那是不可能的。
夜里回了暖阁。七娘又将此事仔仔细细问了尘素婆婆,倒是和四娘说的相差无几,只是关于温氏为何突然成了二房姨娘,尘素却是什么都不知道。
“那会子老奴正带着娘子隐居在霁州山野,府里这些事只怕是夫人也都是不知道的。”尘素垂下了眼睑,面上的神色少了往日惯有的沉稳。
七娘心有疑惑,又莫名地想起了今日温姨娘的反复打量,那眼神仿佛要把她看穿似的。
“明日,我还是去瞧瞧吧!”毕竟是自己的姐姐,温氏又是母亲的丫鬟。尽管闹成了这样,可是她还是于心不忍的。
尘素听了,心头一颤,眼神里多了几分慌乱。“娘子还是别去了吧,今日闹了这么一出,万一您被六娘子不小心给伤着了,可怎么好?”
七娘听得蹙眉,“想来不会的,婆婆太多心了。”
尘素急了。“娘子不爱惜自己,也得让老夫人知晓,如今老夫人对您格外的爱重,而六娘子在府里头本就不得看重,若是万一再伤了您,惹怒了老夫人,只怕六娘子连这将军府都住不下去了!”
尘素心内忐忑,稍稍抬头眼不眨地瞧着七娘。
也是,今日听四姐的口气,六姐在府里向来不得看重,不仅仅是她的痴傻,更是她的出身以及温氏当初的算计,自己还是不要再去添乱了吧。
明日要给王家媳妇换转胎位,给祖母针灸药浴,大伯父那边已经几日没去诊脉了,只怕也得去瞧瞧,幸好近日二伯母忙,没有再追着问她要瘦身美容的方子,要不然她当真得头疼。
“明日就劳烦婆婆,拿些精致松软的点心,再挑些好的发饰簪子给六姐送去吧!”
痴傻之人容易呛咳,吃食松软相对会好些,她们毕竟是姐妹一场,七娘轻叹出声。
“是。”尘素婆婆领命退下了。
后来,七娘让半香陪着她说了好半响的闲话,方才累极了睡去。
尘素一早便带着精致点心和一盒子挑好的上等发饰簪子去了六娘入住的青茹院。
辰正时刻不到,可偏远角落的青茹院里已经很是喧闹。
一个婆子并一个丫头,正陪着痴傻的六娘在杂草丛里玩闹。
温姨娘站在一旁,不时地叮嘱几句,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她瞧着进了院的尘素婆婆,心头一喜,便是赶紧迎上前来。
青茹院里一如往日的狭小简陋,不过是半亩开外的小院落,屋子便是占去了大半,外头仅仅是三两棵开败的桃树,余的便是杂草丛生。
屋子通共便只有三间,一间稍大的用屏风隔成了两间,里头是六娘子,外头软榻上歇着的便是温姨娘,余的两间便是堆满了杂货,灰尘积累深厚,已是多年未曾打扫了。
没有正厅,没有惯有的小厨房,至于浴所、茅房之类的,便是在后院临时搭建出的小屋子。
“院子脏乱了些,倒是让婆婆见笑了。”温姨娘面色勉强,眼里的落寞一览无余。
她本就是三房的陪嫁丫头,与这位尘素婆婆说得上是旧相识。
尘素心如明镜,这么多年来温氏不得二房待见已经不是什么奇事。想来明里暗里怕是吃了不少苦头,“不过是临时住几日罢了,近日府里头忙,有些照顾不周也是有的。姨娘可别往里头去。”
温氏眼里闪过失望,“如此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止水庵又能好到哪去,不过是瞧着清净些罢了。”
她瞧着在杂早丛里玩得很是开心的六娘,眼圈便不由分说地红了。“这么多年来,贱妾早已经习惯了,只是,苦了我们六娘子,原本…….原本都是她的!”
温姨娘语带哽咽,眼巴巴地瞧着尘素婆婆。
她们本都是将军夫人身边的,有些事外人许是不知,可是温姨娘却是知道的。
尘素一听便是立马沉了脸,言语间多了几分严厉,“当初夫人的话。姨娘可别忘了!”
温氏不死心地垂下了眼睑,心里头的痛意越发明显。
尘素送了吃食和发饰,便借口有事匆匆离了青茹院。
可不想她前脚刚走,三娘后脚便跟了进来。
这段时间,她受了老夫人的惩罚,言行举止倒是收敛了不少,然而她心里头的愤恨却是不减反增!
她恨五娘的阴毒,恨大郎的懦弱,恨父亲的偏袒、母亲的无用,而她最是恨的还是三房——苏牧梨。
没有苏牧梨的突然杀回将军府。便没有长房的一系列变故,也就没有她那日当众受惩罚的侮辱!
被三大五粗的下人死死按在长春凳上,被那粗使的婆子举着打板子狠狠地打了二十下,被下人们日日暗地里嘲讽、谈笑。被往日心疼自己的父亲责骂厌弃……..
这些,统统都是三房那贱人造成的!
三娘想到这,眼角的狠厉越发明显。
温姨娘心里暗叹不妙,赶紧上前行礼,“三娘子早安。”
“早?”三娘耻笑出声,“我可没这傻子早。天不亮便一个劲地闹腾,三更半夜也是不好好睡觉,直往外面乱跑!”
她说的,还是六娘年幼时作息时间日夜颠倒,白日里呼呼大睡,到了夜间便是整夜整夜地闹腾,有段时日总是喜欢往这院子外乱跑,有一次冬日夜里失足还掉到了翠微湖里,幸得夜间巡视的护卫及时救下,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温姨娘听此,本就苍白的面上更是惨白一片。
那日之事,她便是更加下了决心搬离出府!
三娘瞧着胆怯地温氏,心里头闪过一丝得意,三房的陪嫁尽是些心思胆小的下人,当年还一心想着攀高枝呐!
乌鸦就是乌鸦,就算费尽心思也是成不了凤凰的!
温氏便是最好的例子,煞费苦心爬上老爷们的床又如何,苦心筹谋生下子嗣又如何,还不是生了个傻子,再不得府里头待见半分吗?
“哟,我倒是瞧瞧这是什么好东西啊?”三娘眼尖,盯上了温姨娘手里的两个描金盒子,“还值得姨娘如此宝贝地抱着。”
随行的丫头会意,立马上前抢过盒子打开递送到三娘面前。
温氏急红了眼,却是半句反驳的话都不敢说。
守着六娘的丫头和婆子战战兢兢地站在原地,一个个都不敢上前来,唯有不懂的六娘依旧乐呵乐呵地拍着手说着,“好,好啊!”
“啧啧,这么精致可口的吃食,连苏牧梨亲手做的桃花酥都有,三房当真是心胸宽厚啊!”三娘语带嘲讽,她随意的捡了一块桃花酥,仔细看了看,然后一脸嫌弃地丢开了好远。
“祖母还说着好,她老人家当真是老糊涂了,我瞧着难吃得紧!”
三娘又捡了几块点心,连看都不看一眼,便是胡乱丢出了好远。
温氏仍是跪在地上,眼瞧着难得一见的点心被三娘丢弃,心里头的委屈与痛意更是浓厚!
不想正玩闹着的六娘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她不由分说地捡起一块丢在地上的桃花酥,不管不顾一把放到嘴里,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合着泥土与杂草,可她吃得照样带劲,还不忘一个劲地说着“好,好啊!”
温氏立马起身跑过去阻止,“六娘子不可,这可是吃不得的!”
三娘见了先是一愣,再一瞧着便是心情愉悦。
“好吃,那你这傻子便多吃些吧!”
她端起整个盒子,一个脑儿地将里头剩下的点心泼向六娘,粉红的芙蓉糕,金黄的桃花酥,乳白的什锦豆腐糕,一个一个无情地砸到了六娘的脸上身上。
温姨娘赶忙张开手将正狼吞虎咽的六娘护在怀里,一边焦急地大喊着:“别丢了,求求三娘子别再丢了!”
喊到后来,她已经哭出了声。
想不到六娘子一反常态地停止了闹腾,一把回抱住温氏,泪水一个劲地往外冒,“不…….不……乖…….你乖!”
往日里,她不听话好好吃饭,她闹腾得吵着了外面的尼姑们,温姨娘便会急着哭出声,一个劲地说着她不听话、她不乖,想不到,痴傻的六娘竟然记得!
温氏心里一酸,哭得越发厉害!
三娘眼里一冷,温氏本就是三房的走狗,她今日总得好好出口恶气。
“都是些下贱坯子!”
她一口唾骂过去,又抢过丫鬟手里的另一个盒子,一把打开看也不看正想着一股脑儿地丢出去。
“慢着!”
不想身后竟然有人敢出声阻止!
三娘诧异着回头,想不到瞧见地竟还是多日不见的五娘!
五娘本来是去长风堂问安的,路过青茹院,听到里面哭闹不断,便好奇地进了来,然后就瞧见了方才那一幕。
六娘是庶出,她也是庶出,只不过六娘身世更惨,已经是个痴傻儿!
遇到比自己更加身世凄惨的,人们往往会自然而然地心生怜悯。
往日里谦卑服低的五娘出手,不过是人之常情!
可正在气头上的三娘却不如此认为,五娘这是在挑战她的权威!
本就是冤家,如今狭路相逢,当真是火药味十足!
三娘的眼神如同一把利剑,只恨不能一剑了结了眼前的贱人。
身后跟着的小丫头,忍不住胆怯地拉了拉五娘的衣袖。
五娘不为所动,她屈身行礼,“三姐,早安。”
三娘因着愤怒,胸口深呼吸起伏不定,“贱人,想不到你还敢出门?”
五娘垂下了眼睑,“妹妹正想去向祖母问安,不想遇到了三姐,五娘实属无心。”
温姨娘听得一愣,三娘向来是娇蛮无礼,却不想五娘如此低声下气。
“好一个无心之失!”三娘走上前,“当日你背地里陷害我然道也是无心?”
五娘低下头,并没有回答。
现在还是在青茹院里,温姨娘以及下人们都在,她不想与三娘在此冲突。
三娘得不到回答,胸口藏着口闷气就越发难受,她咬牙切齿,“很好,你阴险狡猾,可我苏青凤也不是好惹的,往后咱两走着瞧!”
三娘走过去,将描金红木盒子里的发饰簪子一股脑儿地丢弃在五娘身上,然后将盒子随手一丢,怒气冲冲地出了院子。
簪子尾尖,上面金银镶嵌的纹路纤细,这么一大盒地丢过来,五娘躲避不及,白嫩的脸上便多了几条血色痕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