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事有关的卷宗收了起来,刻意不让郭湛安看到。就算日后郭湛安提起,他也可以说是自己有事要拿去看,郭湛安没法用这点来拿捏他。
但郭湛安并不在意,一来,许州作为边防重镇,各项事务或多或少都会和边防军事有关,就算最重要的卷宗没了,他也能从其他卷宗里找到蛛丝马迹;二来,军营那还有姜言年在,他目前并不需要直接插手军营的事情,更要紧的是查明户部拨的各种款项是不是连同兵部的军饷一起,被石果敢给贪墨了。
石果敢不笨,卷宗里当然没有直白的证据证明他贪墨了这部分的银两和物资,但郭湛安或多或少都发现了一些疑点。
比如发给军营的,每个季度两套换洗衣物,三万石粮食——上季度和塔鞑一些部落交战,又多加了五千石粮食。除此之外,每个月还有上报的盔甲消耗数量,兵部会按照军营上报的数量把旧的收集起来,然后按照每个军营上交的数量进行发放。
这当中很容易作假,郭湛安把每一个数字都记录下来,打算等姜言年下一次休沐来许州时好好问问。
除此之外,户部每季度都有给许州下发一定量的粮食、衣物、农具等,这些数额也都清楚记录在卷宗上,不过这部分会比军营那边的比较难查证,因为已经全部下发给百姓了,除非去调查户部那边的卷宗,否则根本没法统计。但郭湛安还是都记下来,打算找机会让京城里的岳安或者李绍钧去户部查阅。
郭湛安在这屋子里呆了大半天,一直到石果敢匆匆来找他。
“郭大人,听说今日你要找我?”石果敢一边说着,一边用眼神偷瞄郭湛安后头那排书架,“有什么事,不妨去外面说?”
郭湛安发觉石果敢的不安,顺势点头说道:“好。”
石果敢做了一个请的动作,郭湛安不与他为难,走在石果敢前头。离开的时候,郭湛安趁机转头,就发现石果敢正盯着左边书架,随后小心翼翼地把门关上。
郭湛安仔细回想了一下,左边书架上的卷宗并不多,都是历年诉讼相关的。许州民风彪悍,百姓们偶有口角也不爱到衙门说理,往往都是私下解决。郭湛安今天的主要目的是找到石果敢贪墨银两和军饷的证据,所以诉讼这方面的卷宗他还没来得及看。
难不成,这当中有什么秘密?
郭湛安面上不显,跟着石果敢来到知州办公的屋子。
一进屋,石果敢就像是变了个人,不像之前那种勉强压制住内心不安的样子,整个人都变得底气十足,大马金刀地坐下,问道:“郭大人,有何事啊?”
郭湛安早有准备,问道:“今日我查阅了前三个月许州的农田赋税,发现两个月前本来是要在许州南边挖一条沟渠,并没有动工。大人知道这件事么?”
石果敢向来不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摆摆手说道:“未曾听说,这些都是通判自己可以决定的,大概是前头那个还没来得及办就被捉进京了。”
郭湛安并没有因为石果敢敷衍的态度而心生不悦,又问道:“还有一个多月前,因为连续大半个月没有下雨,许州的庄家枯了小半。这件事,大人可曾知道?”
石果敢摇着脑袋继续把责任推到原本的通判身上:“这也是通判的职责,原先那个并没有告诉过我。”
郭湛安淡淡一笑,又问了好几个问题。到最后,石果敢开始变得不耐烦了,郭湛安接下去的几个问题,他想也没想,全数推到原先那个通判身上。
郭湛安本来就不打算追究,见时机差不多了,又问:“那户部发下来的粮食银两,大人可曾知道?”
石果敢想也不想,说道:“这也是通判的职责,我怎么知道?”
“大人不知道?”郭湛安装出一副诧异的样子,说道,“农田水利是通判一个人可以决定的,但户部发现来的银两粮食,却是要经过知州审核盖章,才能发放下去的。如果大人不知道,这部分的银两粮食都去哪里了?难不成,是有人贪墨了?”
石果敢心中一惊,他这是被郭湛安给坑了!
前头那个通判只认钱,这些事情都是从他这边经手的。不过石果敢不担心那原先的通判把他供出来,因为这本来就是知州的职责,尤其是在通判严重失职的情况下,石果敢处理这些公务,合情合理。
那人已是戴罪之身,说的话不足为信,他石果敢背后还有四皇子撑腰,一点都不担心狱中会传出什么对自己不利的消息来。
万万没想到,这郭湛安竟然一肚子坏水,先用一些普通的小事来麻痹他,等他不耐烦了,才亮出毒牙,狠狠地咬了自己一口!
石果敢很快冷静下来,那部分账他都做好了,不怕郭湛安查。
这么一想,石果敢反客为主,主动剖白:“是我答顺口了,这部分公务之前的确是我在处理,卷宗也在我这,郭大人要,我现在就给你。”
郭湛安的目的不在于此,不过既然石果敢主动交出来,他也乐得接受:“之前辛苦石大人了,这些公务本来就是通判的职责所在,以后就不劳烦石大人,全都交给我就行了。”
石果敢皮笑肉不笑地把那些卷宗交给郭湛安,说道:“郭大人初来乍到,怕是还有很多地方都不熟悉,这部分公务先交给我也无所谓,郭大人还有其他要事要做。”
郭湛安摇摇头,说道:“职责所在,纵然一死也当完成,更何况许州的农田水利上的公务并不多。今年收成不好,户部这块要好好处理,免得到了冬天,饿殍遍地。”
石果敢无奈,面对郭湛安的三言两语,他只能把自己好不容易捞到的权利心不甘情不愿地交给郭湛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