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是什么?”
“雪,竟然下雪了。”
冀州的天本就暖,九雪天竟然会下雪!大雪纷纷扬扬,明月繁星已然寻不见,天空深黑如墨,那几盏还未灭的天灯,明若星子,在漫天的飞雪之中,又显得微若萤光。
夜空,仿佛倾泄着万人宿愿难偿的苦涩,又仿佛慨叹着流年似水,红颜弹指凋零。
墨染锦年,旧人已不覆。
走到小巷的尽头,阡婳与幽蓝一个腾身,裙袂飘飘,水绣翻飞,若一朵盛在雪夜中的青莲,再抬眼,已然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阡婳与幽蓝行出不远,便折了回来,俯在瓦棱一侧,静静观望。
少陵不可能无缘无故在冀州,定是为了见连问天,或是更有利用价值的人。刚刚她走,便是料定了他不会追过来。
“姑娘,溪王会在这里与连问天相见吗?”幽蓝低声问道。
她的意思是,这个人多眼杂,如果谈要事,最不该找的便是这个了。
“一定会。”她了解他,这便是穆乾风与穆少陵的不同之处。少陵虽然多疑,骨子里,却有有几分孤傲。
攻下南尤之后的三年里,他曾握有一千秋一半的兵权,却没有起事,因为他不仅要得到皇位,而且要名正言顺,即便是穆靖远不愿传位给他,他也不要君临天下,不留骂名。
同样,即便是被传开他到过冀州场,还与州尹连问天相见,他也会笑笑,不过是会友游街罢了,仅凭这一点,难不成谁会定他个结党图谋之罪吗?
在不见光的地方可以杀人如麻,在众人面前要光明磊落,这才是他穆少陵。
万叶秋声里,千家落照时。
万古皇宫中,落日晚霞,大雁飞过半边红蓝交接的天空,是透过一道深似一道的宫墙,一处自由的景致。
萧雅可莲步姗姗,一身琼花盛放的宫裙,在夕阳下,多出几抹与她不太相衬的忧郁来。
她看院中的金花茶花开得正好,便一时起意,出来走走。金花茶的花,金黄娇艳,仿佛开在了橘金色的夕阳之中,偏偏它的花瓣晶莹而泽润,秀丽而不失雅致。
她忍不住,伸出细指轻轻点了一下。山茶花并不罕见,这金山茶却极为难得,整个皇宫之中,除了听雨阁外,就只有她的宫中有一棵。
曾经有许文妙,杨柳荫,后来又有穆世颜,周惜诺,后宫沉浮,她算是留得长久的了。
她不是爱感伤之人,凡事谋定而后动,小心翼翼,她才走到了今天。
而她自己入皇宫的目的,她自己却越来越不明确了。穆少陵看上去值得信赖,骨子里确比谁都凉薄。
若是哪一天,他真的语言李笑允的帮助,而她没有说动李笑允向他施以援手。又或者,他顺顺利利地坐了千秋的皇帝,她再没有用处可言,他会不会暗自派人除掉她,或者随便一个交易,就会让李笑允取她的性命。
其实,李笑允待她不错,这些年,宫中的新面孔一直在换,他却对她宠爱不减。
被送来万古之前,她便被认真**过,要怎样才更能留住男人的宠爱,娇美和妩媚都要拿捏有度,必要的时候欲擒故纵。可说到底,不过是靠这张皮相。她已经桃李年华,还能貌美多久。
李笑允也不是一个可以托付的人,她不想步周惜诺的后尘。
萧雅可被突如其来的触碰,惊得一抖,抬眸才看到李笑允站在一旁,一脸慵懒的笑意,刚刚在她的发间簪花的手,搭到了她的肩膀上。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萧雅可柔柔一笑,“想皇上有好几日没有来了,这不就来了。”
李笑允微眯起眼,挑声道:“哦?”
“皇上不信?那皇上走好了,臣妾进房接着调香。”萧雅可顾做生气地扭过了身,眼眸却含着些许笑意,等着他哄她。
李笑允把着她的肩膀,让她转过身,笑道:“你这性子啊!朕若是不在了,你能翻墙出宫去。”
萧雅可的纤指,抵在了他的唇边,弯眉一蹙,“皇上怎么会不在,不要说不吉利的话!”
她听他说他不在了,心间微微一疼,这么多年了,其实,她还是在乎他的。
李笑允握住她的纤手,温声道:“朕不说了就是。”
夜,已浓,雪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好在天不冷。买天灯的摊位收了不少,几个放天灯的女子,不不时抖抖身上的雪,看着漫天飞雪,漫步怡然自乐。
等了这么久,怎么还不见有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