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他的手很凉。死神的第一感觉是这个。
祂另只手和脚一起抵住坑壁向上用力来减轻未原拉他所需耗费的力量。
一点点的,死神的视线最终变得开阔,他看到黄褐色的土地和几十米远的地方的郁郁葱葱的树木成林。
他重新踩在黄褐色土地上。
“哈哈,我还是上来了!究竟是哪个狗东西在这儿挖的坑?”
死神的声音戛然而止,他见鬼了一样目光私下搜索,最后难以置信地看向脚下——他的脚下有一个大约三米深的窄坑,未原神色难看地陷在坑里不能动弹。
这个坑要比祂那个狭窄多了,未原的手臂被紧紧束缚在腰后无法抬起一丁点!
这种感觉太惊悚。
刚刚把自己救上来的人下一秒陷进了坑里。
“你……小心一点,你身后的坑还在吗?这些坑会自己移动!”未原咬牙喊。
死神猝然回头,困住祂的那个坑还在他身后的脚下,祂睁大难以置信的眼睛自然不是因为坑。
祂看到唐叶深陷坑底,在祂眼里越来越小。
坑在下下下下下陷!!
“这些都是什么东西?!我现在救你上来!抓住……”死神手里挥出空气。祂目瞪口呆。
“不不不,不可能,我的神力为什么突然不能调用了?不可能!再来一次!”
死神一次又一次挥出空气,祂的表情也由恐慌变成麻木再到最后的恐怖,他的喘息声像野兽,祂只能看着唐叶和未原不断下陷。
他面前的坑里,唐叶在下陷成为一个黑点后,坑离奇地消失了,土地在他眼前诡异地闭合。
祂的眼里密布血丝,颤颤巍巍地回头时,发现未原也不见了。
祂承认自己从未如此惊恐过。
不只是因为两人的消失,还有当他抬头时,祂看到了自己。
死神开始颤栗。
祂也承认自己在之前从没有吓的脑袋如今天一样一片空白过。
他在和‘自己’对视,曾经的自己,祂浑身包裹在一团象征虚无的黑雾里,只探出两盏时隐时现的诡异红灯般的眼睛。
“你猜猜……我是谁?”
那个‘自己’说。
祂的声音也是飘忽不定,没有落点的,像是在人世间孤独飘荡的游魂。
祂的话语中又有很强的目的性,死神听了都不得不浑身一颤,忍不住顺着祂的话去思考:“你是……”
死神猛的一咬舌头。
可惜晚了,祂的话已经说出口,黑雾化作一张巨大的捕捉网带着恶意包裹了祂,祂被拽着下沉再下沉,宛如沉不到尽头,祂奋力挣扎也脱不开那个‘自己’给他的禁锢!
“我知道关于你的所有事情,你的那些无趣又单调的人生,我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你知道是因为什么吗?”
那个声音又飘忽不定,在祂耳边,时而轻柔如低语,时而如洪钟巨响!
死神嘶哑嗓子道:“我不知道,我哪里知道你为什么会知道你不应该知道的事情又把这些事情告诉我……”
“滚。”
死神听到骨骼碎裂声音,在自己的身体里。
他哆嗦着,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屈辱,作为神的屈辱。
祂感受不到自己的半只左手了。
“让我来告诉你这一切。”
“我不想听你的胡话,死开。”死神瞪着眼睛,声音低而急促,死到临头作为神祂还在倔强着。
然而那个‘自己’说的话不容祂改变。
“你只是早该消失在宇宙里的垃圾。垃圾……带你再去瞧瞧你的一生吧。”
死神翻滚着,被祂扔到黑暗于绝望最深处,根本来不及昏过去忘记一切,祂就在‘自己’逼迫下,投身进入一道弱而渺小的光里。
祂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吼声,紧接着喉咙就被突然涌进的水流堵住了,他祂的半边脸竟然深陷水中。
祂愣住了,忘了屈辱和愤怒,睁开眼睛,祂发觉自己头顶压着一只脚,祂身上湿漉漉的也不是雨水,而是肮脏的污泥脏迹。
祂……或许现在应该用他。
一只手提住他的衣襟将他提离地面,他视线里出现一道刀疤,紧接着,他向后飞去。
“滚!以后再来这里,见一次,打一次!讨食别来梁爷的地界讨!梁爷管辖的地方民生和乐,衣食富足,哪是你该待的地方?!”
声音洪亮。无数拳脚捣蒜一样落在他身上,他想不是已经打过他了吗,为什么还要再打……
他昏了过去。
他被套了麻袋扔在街角,那些声音远去,留下他任他自生自灭。
他苏醒时还是在麻袋里。
他用尽力气挣开束口,入眼的景象却不是破落残缺的街尾角落。
一具一具尸体凝聚的尸臭直冲鼻腔,他意识到自己被当成一具尸体扛到尸房了。
他旁边还有数不尽的束口麻袋。
他无法压抑恐惧痛喊出声:“啊啊啊啊!!!”
他受不了视觉冲击就又昏了,身体后仰倒在另一个尸袋上面。他浑身瘦骨,尸袋依然无法承受他的体重,传出来漏气一样的声音。
青绿色的腥臭脓水从尸袋里不停渗透出来,浸染了周围许多的尸袋,连成一片。他在昏迷中闻到尸味身体微微抽搐。
隔着浩瀚时空旁观这一切的死神什么也做不了。
祂也是突然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对这些事情的记忆异常清晰,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