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行,刚想跟门边的小知客说些什么,眼尖的郑朝奉老远就瞧见了他,这时候连忙迎了上来。
“郑朝奉安好,”楚风笑着道,“敢问贵东家可在么?我来找他。”
“在的!在的!”郑朝奉连忙唤了小厮去叫,笑道,“我们东家早就吩咐过了,等了好几天,可算是把楚郎君您给盼来了!”
楚风闻言觉得有些歉意,都怪自己将此事忘记了,于是少不得道歉一番。
这歉意郑朝奉是不敢领的,刚想说些客气话,一袭绛紫色锦袍、皂色幞头李良骥已经风风火火的冲了出来。
楚风远远的李良骥一揖,还没等开口问安,便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臂,转身就将他往内院带,边走还边道:“快走快走!你娘的,可算是来了!你要是再不来,我身上的骨头都得被卸成六十六块!”
楚风也不明白为何是六十六块不是六十七块,只是被李良骥抓着往院子里走,风风火火的也没看清眼前的景物,转头就被李良骥按在了回廊的亭子里,一把抓过那画匣子,就往旁边一个不起眼的屋子里钻。
侧耳倾听,里头并未传出什么声音来,楚风不禁有些纳罕。
四下去瞧,这是个十分幽静的院子,院中并没有假山、池塘一类的装饰,只有两株合抱粗细的柳树,在春风下顾自依依。
身处的回廊便是绕这柳树而建,只有十余步的长短,也没有太多雕梁画栋的装饰,但显得十分清静幽雅,令人见之心静,浮躁之意尽去了。
屋内没有声音,也不知里面是什么样子,又有什么人在那里。
看来李良骥要自己的画稿,果然不是为了自己赏玩的,而是给别人看的。可这又是什么人呢?在这个院子里居住的,那必定是李家人吧?看那李良骥方才那样紧张的模样,难不成是李家的某位长辈?
李良骥进去后,那房间的房门并没有关上,只是半掩着。但里面入眼的是一扇屏风,远远的看不到里面的光景。
楚风在这边胡乱思付着,不多时,那边渐渐有了人声,一道倩影推门而出,远远的看到了楚风所在的地方,便款款走了过来。李良骥最初似乎想要劝阻,双手刚刚伸出来,又悻悻的缩回了,于是只亦步亦趋的跟在后头。
楚风见来的似乎是个女子,便忙起了身,待对方走的近了,才发现来的是个年轻的女郎,身上只穿着素淡浅灰的布群,脸上未着粉黛,头上也只是简简单单的绾了个随云髻,一丝装饰也无。但这女郎气度极为不俗,只这样浅淡的几步,就让人觉得有股冷玉之气,不敢轻易亵玩轻视的。
不知对方是什么来路,楚风便只一揖施礼。
“你就是楚风?”李良辰淡淡的打量了他一番。
楚风微微一笑:“正是在下。”
“《西湖烟雨图》是你画的?”
“是。”
“那幅《寒梅图》,也是你画的吧?”
“《寒梅图》?”楚风微微一怔。
李良辰微扬了嘴角,笑的极为浅淡:“就是你换走了章友直扇面的那一张。”
楚风这才想起,最初与李良骥相识,正是他拿了一幅《寒梅图》换走了对方的《京酒帖》和章友直的扇面。只是没想到,对方竟然会将此戳破。
面前这位姑娘,是当真看出来的,还是猜测呢?
“的确。”楚风微微一笑,“这位娘子好眼力。”
李良辰并不怎么在意别人的恭维,只是继续发问:“为何没有落款?”
楚风笑道:“名气太差,怕一旦落款就卖不出去了。”
“水墨会上楚郎君名扬杭州城,还算是名气小么?”李良辰浅淡一笑,话锋突转,“楚郎君是北人吧?”
楚风微微一怔,据实回答:“是。”
“齐鲁之地有一位大家姓楚名文君的,楚郎君可知道?”李良辰目光泠泠的看向楚风的双眼,仿佛想要看透他的魂魄一般。
“楚文君?”楚风有些不解,摇了摇头,“并未听说过。”
“是么。”李良辰淡淡回应,明显是不大相信的。
她看了一眼院中的柳棉,微微福礼,转身离开。
李良辰转身的时候,楚风看到了她垂在身体两侧的手,不由得心中一动,脱口而出:“这位娘子,那幅《京酒帖》,就是被您揭了二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