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才平复了心绪,将他扶起:“陛下,请恕臣无礼。”
“准了。”洛连笙应道,“他应该是让你捉我过去,那走吧。”见迟玄镇不走,洛连笙伸出手去,看他一眼,“走啊。”
迟玄镇又道了声“陛下恕罪。”才轻轻钳制住了洛连笙的双手手腕,将他带向自己的营帐。
两人进来的时候,端木英正大马金刀地坐着,见洛连笙一脸不敢相信的样子,他冷笑一声道:“端木平,朕没有说错吧——假的就是假的。”
洛连笙道:“你……你把迟将军怎么了!”
端木英的目光放肆地在迟玄镇脸上溜了一圈,哼道:“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德性,玄镇这般的人品,也是给你糟蹋的?”他说着站起身来,笑吟吟地走到近前,又拍了拍迟玄镇的脸,“你的情郎,不过是把你当成了朕罢了,真以为他会看上你?玄镇,不如你来亲口告诉这假皇帝?”
迟玄镇扭头看向洛连笙,一字一句道:“我一直以来心存恋慕之人,都是陛下。”
端木英哈哈大笑:“听见了吗,要朕说,你这贼子只配像只老鼠一样,活在阴暗不见天日的地下!”
洛连笙暗暗皱眉。
他忽然意识到端木英或许早就恨上了端木平,而理由不过是因为端木平跟他有张一模一样的脸。也许在端木英的心里,端木平哪里配长成这样?可在洛连笙看来,端木英才是真正丑恶,配不上与端木平生就一张脸孔的人。
迟玄镇耳朵动了动,似是接收什么讯息,然后道:“住口!”
端木英一愣,心中漏跳一拍:“你没被朕控制!”
迟玄镇冷笑道:“算你还有点脑子!我知道你是端木英,但在我看来,陛下比你更得人心,更有能力,更能当一名好皇帝,而你?肆意妄为,对自己同胞兄长也无情无义,又有什么脸面继续做皇帝!”
端木英眼中满是阴霾:“迟将军!你好大狗胆,竟敢诽谤朕!来人啊!”
然而他早安排在帐外的亲信却无人响应,让他有些心慌,不由后退了一小步。
洛连笙笑眯眯道:“朕过来的时候瞧见了几只小老鼠,把他们都给处理了。”而方才迟玄镇的人,也完全控制住了帐外的局面。
端木英目眦欲裂:“你竟敢!”
“朕有什么不敢的?朕还敢传位给煦王皇叔呢。”洛连笙慢条斯理地道,一边看着迟玄镇将端木英牢牢制住,看着端木英无论怎样挣扎也挣脱不开,看着他被击晕后瘫软在地……
识海内的黑雾第一次剧烈地颤动起来,可见端木平表现得再平静,真正看到端木英遭罪还是会感到由衷的欢喜。
*
“陛下,臣等列出了如上谥号,还请陛下为先帝择定。”
听到这一声,坐在龙椅上的皇帝阴沉着一张脸,目光在送呈上来的谥号中逡巡。
不知不觉间,他牙关咬紧,一句“混账”被他强行堵了回去,手指几乎要扣进龙椅的木料中去!
什么先帝!
他分明还坐在这里!
可是人人都当他是先帝的皇叔煦王端木玖,只因先帝病逝时并无子嗣才捡了个便宜当上的皇帝!
而镜子里的这张脸……也的确属于煦王端木玖。
有时候他都会有些恍惚,觉得当自己端木英是不是只是一个错乱的梦境,然而马上他又拼命说服自己,那是事实,他不是端木玖,他是端木英!端木英!
可就算他说出真相,谁又会信呢?
他的长相、声音、身材、每一处细枝末节……
每个人都当他是因为先帝去世而伤心欲绝身体每况愈下的端木玖!
却不知他是被人改头换面,连身体都被切割拼凑过的端木英!
他从未觉得这个皇位坐得如此痛苦,明明那无上的权力仍掌握在他的手中,可他却不是他,他的妻子不是他的妻子,他的嫔妃不是他的嫔妃,他的子嗣也不是他的子嗣……
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时常会想起察纳罕,然而北地蛮族却在迟玄镇的大军镇压之下,往更北的蛮荒之地逃窜,察纳罕也早就失去了下落。
而且就算察纳罕还在,还愿意同他相亲相爱,但察纳罕怎么可能还相信他?正如他也绝不会相信察纳罕一样。
他恨,可他的身体越来越差,安王端木琛还在对他的龙椅虎视眈眈,他根本就无暇去找寻端木平那些人……
他也怕,端木平对他施加的手段如此狠辣又如此神奇,仿佛不管离了有多远,他也逃不出对方留下的阴影……
而此时此刻的洛连笙,正与迟玄镇一道,航行在大海之上,看见了前方又一片陆地,他翘起唇角:“阿玄,我们到了。”
迟玄镇嗯了一声,紧紧守卫在他身侧。
船队靠岸,意味着又一片陆地即将被他们征服。
端木玖跟在两人身后下了船,虽然对洛连笙和迟玄镇的关系有些微词,可是对洛连笙的所作所为他却佩服得五体投地。这些日子里他看着他们征服了一片又一片陆地,将这一大片陆地连接起来,建立起新的国家,虽然偶尔会回想晋朝的情况,想到那张龙椅迟早会属于端木琛,但他却觉得自己一点也不后悔站在这里。
若非如此,他怎么能见识到比晋朝更广阔的天地?
端木平,没错,开创这一切的人,他叫做端木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