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递得近了些,卓君尘却好像没听到他说的话似的,埋在他腰间不动,只双手抱得愈发紧起来。
“阿尘?”沈寒枫轻唤一声。
良久之后,卓君尘的声音才传出来,有些发闷:“师尊,我不怕死,也不怕受伤。”他闭着眼,鼻尖是沈寒枫身上的,带着冰雪的清冽味道。
沈寒枫道:“……可我怕。”
卓君尘浑身一震,不自觉便松开了手。一站一坐,卓君尘需要仰着头才能看清沈寒枫的神色。沈寒枫素来喜怒不形于色,此时说着“可我怕”的模样,面上却沉静如水,只是看着卓君尘的眼神幽深。
“师尊……”卓君尘喃喃。
沈寒枫将药给他,坐在一旁,看着他一点一点地将苦涩的药汁喝下去。卓君尘喝完药,沈寒枫伸手要接,卓君尘却一手将药碗搁在一旁的茶几上,一手将师尊伸过来的手握住。
沈寒枫皱了皱眉,却听得卓君尘道:“无论如何都好,只愿师尊不要抛下我。只要能留在师尊身边,我什么都愿意做。”
沈寒枫心知,他与杜衡的那番话,多半是被卓君尘听见了。
“你在我身边留得太久,尚未出去见识过外边的花花世界。或许等你独自出去历练过一番之后,便会后悔今日的话了。”沈寒枫压下心中不忍,如是同卓君尘道。
卓君尘俊眉紧蹙:“或许师尊不信,但我一定会做到的。”
沈寒枫嘴角泛起一丝苦笑道:“那倘使有朝一日,旁人告诉你我背弃了你呢?人言可畏,若是旁人都告诉你我对你全然只是利用,并无半点师徒之情……”
“我不会信。”卓君尘,“只要不是师尊亲口所说,我便不会相信。”
沈寒枫看着卓君尘一直不肯放开的手,不知不觉便问道:“那若是真的呢?”
卓君尘口中发苦,方才喝下去的药此时仿佛都从咽喉倒流回来一般:“那也是徒儿命不好。但倘若师父不是这样。我若是对师父横眉冷对,师父岂不心寒?”
沈寒枫眼中神思复杂,良久之后,只是吐出一句轻若无物的:“痴儿。”卓君尘抿紧嘴唇,手上的力道兀自加重,沈寒枫却并未说什么,更未甩开他。
沈寒枫看着徒弟睡下,才离开厢房。正打算离开别月居时,却见杜衡从自己的房中出来,看着院前的荷花池。
“怎么?”沈寒枫不解。
杜衡若有所思:“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进来了,只是气息一下子便消失了……许是我的错觉吧。”
沈寒枫闻言没有说话,只是折返在卓君尘房门前下了一道禁制才离开。
等两人出了别月居之后,有一个黑影越过花池,落在大堂正中。晦暗之中看不清黑影的面容,只见他手中持着一个金色的令牌,在暗中幽幽发光。
走到卓君尘门前,黑影停了下来,沈寒枫的禁制不单单是落在了门上,而是直接设下了一个结界。只要有人自外边进入,便会立刻叫他察觉。
黑影正犹豫着是否要无功而返,房门却忽然打开。房中的灯光不算明亮,却照亮了黑影的面容。
卓君尘的眼眸血红,朝那人轻笑了一声道:“本座是该叫你江无心,还是沐风言?”
江无心迟疑片刻,单膝跪在微生冥面前道:“沐风言拜见尊上。”
微生冥面含微笑,血红双瞳目光刺骨:“原来你还惦记着我这位尊上,我还以为风北王早就归顺了青华仙门呢。”
江无心低着头没有回应微生冥这句讽刺。
微生冥也浑然不在意道:“百余年未回去了,不知道魔界如今如何?”
江无心这回没有回避,老实道:“属下离开魔界前,左护法煽动东、南二王几乎凝聚起了魔族剩下的一半势力。右护法与西焰王多年来一直在想着救回尊上的方法。”
微生冥闻言道:“西焰?恐怕打得也是和你一样,坐山观虎斗的心思吧……”
微生冥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江无心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微生冥只道:“当初对我效忠的属下,如今却只剩一个女人为我奔波,呵呵……”江无心只觉周身一凝,下一刻脖子便被一根长鞭勒紧,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撞在了墙上。
“待本座夺舍,重回王座之日,你们今日所为,定赏罚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