抄。
抄书抄书,还不只是抄书,不禁要抄,还要能背。一字不落的反复背,直到仪华觉得自己已经不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变成了一个复读机,才算罢休。这个时候仪华就惊诧的发现,自己背的东西已经完全进入了自己的思维,对,就是思维,而不是先前的死记硬背,而是渗入到了她的思想里。仪华惴惴不安的想:这个宋濂,是想给我洗脑吧?
仪华六周岁了,她着急的要死,她想创业。听起来多么可笑,一个六岁的小屁孩怎么创业?可是仪华觉得,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因为他爹又被派出去打仗了,这回打的是北元。
朱元璋这小子是想赶尽杀绝啊。
他现在的心思,任谁都猜得出来。他在为自己称帝扫清障碍。陈友谅灭了,张士诚灭了,南边基本上搞定了,最后还剩下一个元惠帝,现在在大都檐口残喘。
仪华咬着嘴唇,她很矛盾,既担心徐达会打败仗,又担心徐达攻无不克,真的扫平了障碍,那她家还能坚持多久?
她得抓紧时间。
很多事情急不得,越急越出状况,这一年,除了应付时常发飙的宋先生,还要苦练各种女红之类的技能,而且谢氏见她已近七岁,便还要她学着持家,仪华挺忙。
不过,没有最忙,只有更忙,因为她娘病了。
谢氏身子一向不赖,虽整日操劳也尽吃的消,不想这几日却是全身无力,本以为到了夏季人易犯困,也未理会,不想竟是连饭也没了胃口吃。仪华担心起来,嚷着要请郎中来给谢氏瞧病,谢氏只说并不碍的,一拖就拖出几日去。
这日终是拖将不过,一早便请了郎中到徐府来。
仲夏清晨,是一天里最舒服的时候,琴叶榕的叶子在阳光底下一动一动的散着一层绿光,仪华歪坐在门前的石阶上,仰头看着自己小楼上,青灰色的翼檐高高翘起,衬在澄蓝的天空中,垂下来的风铎被风吹的当啷作响,这声音清脆悠远,似乎能带走一丝暑气。
正在发愣,知夏跑来。仪华见她一头是汗,便问:“什么事?这般急?”心下一紧,别是娘的病不好,当下脸色也变了、
知夏本是来找陈妈的,却不想仪华这么一大早便坐在院子里发愣,却是脸上掩不住的欢喜之色,只道:“夫人有喜了,小姐将做得姐姐了。”
仪华一愣,道:“你是说,我娘怀孕了?”知夏点头道:“可不就是,我这不是头一个就来告诉小姐。”仪华缓了缓神,亦是笑了起来,道:“我去瞧瞧娘去。”说着便一溜烟往谢氏房内跑去。
一进房门,便见谢氏坐在圈椅上,习秋在一旁伺候着,也是一脸喜气。仪华放缓了步子到谢氏近前,谢氏见她笑的合不拢嘴,轻笑道:“你怎么这样早?”
仪华依旧笑的灿然,回道:“昨儿不是说,今儿一早便要请郎中来瞧病?我惦念着,睡不实,就醒的早些。”顿了顿,直瞧着谢氏的肚子道:“仪华有弟弟了?”谢氏摸了一把她的头道:“还不知是弟还是妹。”
一旁的习秋接话道:“这一胎定是个男娃,小孩子说这很准。”
仪华黑线了,不过是随口说说,怎么能当真呢?要这么准,还要B超干什么?不过仪华觉得男孩女孩都是一样,只要有足够的银子,什么都无所谓。
嗷~仪华真的需要钱,无论是前世,还是这世。
谢氏笑的更开了。仪华想了想道:“娘亲平日未免太过操劳,爹爹又不在家,不如趁着这个机会,给家里添些人手,厨房上的人现在看着并不缺,可若是娘亲生下来,却是显得不够了。娘身边有知夏和习秋,我倒是放心的,只是怕月子里两个人终是忙不过来,陈妈又需跟着我,依我看就再找两个年长些妈妈来,一是年岁大,做事也稳妥些,二是她们也都生养过孩子,伺候起来才应手。”仪华略顿了顿,又说“爹爹一向不许多用下人,不过我瞧着咱家这家业也是一年比一年丰实起来,人手却是有不足,就说这粗使上的人,如今就只有两个,大门上也便只有一个看门的,二道门上并没有人看顾,我想这次也一并找齐了,若是大门上人有事告了假,也好有个照应。”
一席话下来,听的谢氏惊喜不已,这段时间自己是常把仪华待在身边,让她看看如何持家,没想她竟说的头头是道。
谢氏一把将仪华拉倒怀里,道:“好闺女,都是你自己想的?”
仪华心说:还用谁教?我想的还不止这些,碍着如今年岁还小,不好多说,不然,这个家真应该置几处买卖才是。
仪华咧嘴笑道:“平日里与娘亲在一起,这些事都是听娘这般说过的,便记下来,若是有何不妥,娘你指出来便是了。”
谢氏揽她入怀,道:“娘的好闺女,你才多大,操得这般心来,实属不易了。”
仪华却道:“女儿此时还小,倘若再大些,定要爹娘享上清福,再无需如此劳顿。”谢氏只当是孩童嬉笑之语,却也听的心下开怀,道:“持家自是好的,不过你好生出落着,长大寻个好婆家才是正理,我与你爹也便安心了。”
仪华笑道:“娘也要歇歇,待人手齐备了,便也不需如此操劳。”
谢氏点头,道:“只是这雇人也是麻烦,寻得好人还则罢了,若是寻了不妥的人,坑骗了东家的人也有。”
仪华眉眼一立,道:“谁敢!?”
一句话倒把习秋唬的一愣,没想小姐不过七岁,平日里瞧不出,竟有这幅厉害嘴脸。
谢氏倒是颇觉安慰,自己闺女是个厉害角色,总好过柔似病柳,女孩早晚要嫁出去,虽说自家门第不低,可到了婆家若是太软弱免不得被人欺负。
只要知道进退,厉害,是优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