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我李萍萍也不是那种心胸狭窄的市井女人,我还是能理解当官的人,但凡人之能当上官尤其是较大的官,无不有常人所不具备的一种特质,那就是能像蚕一样吐出丝来牢固地严严实实地把自己包裹起来,等待时机一到,锐利的牙齿迅速地啮啃而出,翩翩起舞的依旧是迷人的身影。
然而,退回一步想想,不管他熊先生会怎样迷惑人,他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单梦娜毕竟是一位弱女子而且曾经是我的助手,我何忍心袖手旁观一场悲剧的发生呢?
可是俱往矣,一切都来不及了,亡羊补牢犹为迟了!人常常在重要或紧急事情过后的悔恨中才能看清自己的本象,没有人打我的耳光,我却久久觉得两颊燥热得发疼。当单梦娜从四川老家带着要来伺候月子的母亲回到A市时,欢欢喜喜捧在手心上的五色彩球,被针尖刺破,与两颗同样灿亮的心一起炸成碎片,那是多么惊心动魄惨不忍睹的一幕呀!
昨天傍晚七点十五分,尤跃辉主任乘坐东方航空公司的国际航班,飞去马来西亚了,是卓杰然和我把他送走的。准确地说,是卓杰然动员我一起去把他送走的。
青春女子医院的转包手续和工作交接四十八小时前才告完成,是卓杰然和尤跃辉代表甲乙双方签字并有中人和公证处的公证员在场。卓杰然做了一件滴水不漏的但实在很不漂亮的买卖,在我的眼里消失了他身上最后一道光芒,男人像一本天书我李萍萍永远无法解读。卓杰然,尤跃辉,还有南极熊,是那样的扑朔迷离而且瞬息多变,比星星还遥远,比大海还深奥,比冰雪还寒冷。在这四十八小时之内,尤跃辉又给我来了三次电话,希望“一见芳容,有要事拜托”。我不想掉进这一潭浑水中,我说你拜托卓杰然医生吧,他是个人物,能化解一切困难,我太渺小太渺小办不成要事,这几天重感冒发高烧怕风怕光怕水。他说你是林彪呀,怕光怕风怕水?你是怕单梦娜吧?我说也是,我也怕单梦娜,你尤主任不怕?你尤主任不怕何必远渡重洋?他长叹一声很失望很痛苦地挂断了电话。
昨天下午,卓杰然开着他的二手车桑塔纳来找我。他说,一起去送送尤主任吧,好歹我们共事一场,还是他的下级,很少有医生在他手下呆上半年,他对你李萍萍医生尤其器重,最后是你炒了他而不是他炒了你。再说单梦娜还在老家保胎没有回来,我们去尽一点人之常情,她不会知道的。他说,你李萍萍医生也不要把人家尤主任看做一成不变的坏人,他这一回也感到一失足成千古恨了,再说他真的有重要的事拜托你,你怎么一下子变得如此绝情呢?这不像李萍萍医生呀?以后你们还怎么见面呢?我说,他都要走了还能有什么要事呢?他说,正是因为要离开了才有要事,反正你去了就知道。
卓杰然说了这么多话,倒有一句话让我心尖一阵悸动。是的,我这一次不去,以后还怎么见面呢?
我很无奈很不情愿地上了卓杰然的桑塔纳。
尤跃辉主任在机场咖啡厅等到我们。
老远尤主任就伸出他短短肥肥的手掌等我去握,握过他阁下手掌的那种绵软的柔若无骨的感觉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今天他却重重地捏了我一下手掌,又重重地甩了甩,似乎在传达一种亲热、信任、惜别、爱意或者兼而有之的情感,或者什么都不是只是我李萍萍自作多情与妄加猜测。不过有一种心情我却是判断得很准确,我看见他瘦了一圈,额头不再油光水滑,三类苗头发又稀疏了许多,眼角唇边出现了浅浅的皱纹,两只本来贼亮贼亮的眼睛空洞无神,映出的是凄冷、颓唐和对前景的迷惘,我的心理防线不击自溃,一股很明确的同情与怜悯之情愫,如云似雾弥漫在我的心田之上。我竭力要把这种突如其来的情绪掩饰得像没有一样,不知成功与否。我慌不择言,拉着他坐下,说道:
“尤主任,我这些天真的是感冒了,发高烧,不是开玩笑,真的怕风怕水怕冷!”
“还怕光,是吗?”尤主任说着侧过身去对卓杰然说道:“我说她像林彪,还怕光哩!”
卓杰然适时地哈哈大笑,活跃了气氛。
尤主任叫小姐烧来一壶浓浓的巴西咖啡,三碟子糕点和开心果。我一喝咖啡就失眠,但今天我不宜挑剔要这个要那个,只好晚上不睡觉了。
卓杰然不再说话,把有限的时间让给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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