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身上还没什么力气,只能蜷着前腿抬起脑袋靠近栏杆,男人立马凑过来从栏杆间伸进一只手指在我头上温柔地抚摸,我呼噜着安慰他,也安慰自己,低声呼噜时胸腔的振动让我整只猫都舒服了一点点。
病弱乏力的感觉,曾经我甚至都没法摆脱它们,到现在竟然觉得难以忍受起来。
被宠爱着就是容易娇气。
在医院我可算是大开了眼界,这儿的人养什么的都有,小到蚂蚁蜘蛛之类的昆虫,大到麋鹿、熊、大象。我所在的猫科动物诊区,病人们看上去对人类都非常熟悉友善,建立了很深厚的感情,也得到了人们的宠爱,这里甚至有几只狮子和老虎,人们并不因为他们庞大的身躯就排斥害怕,胆子真大。
我被抱出来放到诊疗桌上的时候,旁边就坐着一个微胖的女人,她手中的牵引绳连接着一只大家伙,他看到我就跳到桌上低头轻嗅我的气味,我抬头一看,全是腿。大家伙有一身美丽的黄底黑斑花纹,眼下鼻翼两道标志性的泪痕,只那两双大长腿就有两只我摞起来那么高,我仰视他的时候感觉多年的颈椎病都要犯了。
那是一只猎豹。
我对他感兴趣极了,蹭过去用脑袋和身体在他腿上磨蹭,他很随和,感受到我的善意就趴下来,我在他伸长的前腿上坐下,和他碰了碰脸颊打招呼,他打了个哈欠给我舔毛,舌头一卷就覆盖了我半个脑袋。
个性最温和的猎豹是我唯一敢于亲密接触的大猫,至于狮子老虎就算了,敬而远之。
未来世界的兽医挺靠谱,我没住多久就痊愈回家,然而我这次生病好像让男人不得不直视我已经是只老猫,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去世的事实。他很害怕,把我看得异常的紧,时不时就确认我的情况,一切都很好才能安心,也更精细的照顾我。但是,生老病死毕竟是一件任何手段都难以逆转的必然过程,目前的科技并没有什么办法阻止死亡的脚步。
我不怎么跳了,跳不动没办法,追逐玩具的动作也没有以前那么灵活,那天晚上男人一如往常的抱着我躺上·床,熄灯之后我在他肩膀边依偎着,正半梦半醒的时候感觉到背上一阵濡·湿。他在默默的流泪,抚摸我的手无法停止颤抖,我转过身去想舔干净他眼角咸·涩的液体,却让他彻底情绪崩溃,把我紧紧抱进怀里单手捂住嘴巴,想把那些抽噎和嚎啕闷回腹中。
我忍不住叫出声,想尽我所能的安慰他——我的声音早就变得嘶哑,挺难听的所以我已经不怎么叫了。
猫的生命相对于人的来说实在是太短,就算我想长长久久的和他生活在一起,也是不可能的事。我也舍不得他,我也很爱他,我也为将会到来的分别而忧郁痛苦,经历过一次生离死别并没有让我的承受能力更好一点。但是或许是做人的时候落下的习惯,我总是把自己的负面情绪藏起来,不愿意和任何人分享,哪怕是最亲近的人。因为当初我最亲近的家人:父母每天都在为我的身体而忧愁,我希望自己在他们面前永远都快乐又充满希望,我做不到减轻他们生活的重担,至少能用笑容让他们拥有哪怕一时半刻的轻松与快乐,这是我唯一能为他们做的。
所以此刻,我也只能默默陪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