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河阳县老家的房子不同,这里的全是木制,未见一砖一石。大抵是为了合理利用每一寸空间,内院的房子还皆是二层小楼。
不过,虽然院小屋挤,但这处地却是极为精致的。长廊充满着繁复雕饰涂金的彩绘,窗子镂空拼嵌着贴金的福寿字样,到处都是金漆的雕花隔扇,甚至院中寂静安放的那个青石雕花大水缸,都令人忍不住多瞧上两眼。
瞧起来,二夫人对这里是颇为满意的。她一路走,一路时不时地点头。
正前方是内院正房的大厅。二老爷领着大家朝那走去。
只见那躬身等候在大厅门口的,正是四年未见的二夫人的心腹钟妈妈。
“老奴……见过夫人!”钟妈妈比想象中的还激动了一点,差点就没跪倒在地。
二夫人连忙把她扶起来,口中说道:“钟妈妈,这些年来,辛苦你了!”
钟妈妈忍不住抹了把热泪。
大家进了大厅。
二老爷和二夫人当然坐在了主座上,大姑奶奶则坐上座。孩子们一字排开,站在下方。
陈初兰等五个兄弟姐妹,先在陈昌浩的带领下,向二老爷磕头。四年未见,礼不可废。
然后邱广裕和邱明月过来见过他们的小舅。
礼后,陈昌浩等,一脸企盼地看着自己的父亲。特别是陈随喜。才三岁的她,自出生起,父亲就不在身边,关于父亲的一切,都是听别人说起的,此时,父亲就在眼前,她岂会不向往不期盼?
二夫人也带着笑容看着下方的女儿,关于陈随喜,她每几个月去信给二老爷都会提起。当初她是如何凶险生下这个女儿,而这个可怜的女儿又是如何体弱多病,她全都一一俱告给二老爷。显然,她认为二老爷应该第一时间伸出手去,抱起她的这个女儿,好好一番嘘寒问暖。
却是二老爷慈爱的目光在孩子们的身上一一扫过,竟最先停留在了陈初兰那里。他站了起来,走到她面前,蹲下,看着她的眼睛,关切问道:“四丫头,才在外头就见你没精打采的,现细一瞧,脸色竟如此苍白,长途劳累,病不了不成?”这说着,还伸出手去摸了摸她的额头。
二夫人的脸色立马就变了。
大姑奶奶撇了二夫人一眼,脸上浮起一个待看热闹的笑意。——二夫人的小心眼众人皆知,只有粗枝大叶的男人,才会因她美丽的容貌和花解语似的手段,把这个给忽略了去。
果然二老爷根本感觉不到背后那二夫人如锋芒般刺人的目光,只关心地看着陈初兰。
陈初兰低下头,轻声地回答道:“一路上晕船,现在好多了。多谢父亲关心。”口吻中满是浓浓的感激之意。
二老爷摸了摸她的脑袋,然后转头询问般地看向二夫人。
便见二夫人一瞬间收敛起满目的不悦,恍如变脸一样,她笑对二老爷说道:“也不知怎的,一家子就四丫头一个晕船晕得厉害,一路上吐得天昏地暗,可把我担心的,不过现下到家了,估摸休息一日就会好的。”
二老爷便放心地点了点头,道:“若只是晕船,那便不怕了。”接着,他向钟妈妈命道,“先叫个人把这几个孩子都带下去吧!送他们去各自的屋子好好歇息。这长途跋涉的,连大人都觉着累,何况孩子。”
钟妈妈应下,便出门去叫人。
二老爷这个时候才抱起了陈随喜,一手轻轻捏起她的小脸蛋,笑道:“可知我是谁?恩?”
陈随喜声音奶声奶气的:“是爹爹。”
屋里立时一片笑声。
二老爷又摸了摸陈昌浩和陈昌洋的脑袋,说他们都长大了。甚至连他那从前不甚喜欢的邱广裕,都被他好好称赞了一番,显然关于邱广裕的变化他早已从陈老太爷那里悉知。还有陈初燕和邱明月,也被他夸说:“长成大姑娘了。”却独有陈初雪,被他遗忘了去。他连瞧都未曾瞧她一眼。
陈初雪垂着头,叫人看不见她的模样。却是她正咬着唇,强忍着不让眼眶里的泪珠在这种场合不合时宜的掉落下来。
或许,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来到京城,对她来说,可能并不算是什么好事!
不过多时,钟妈妈就带着一个丫鬟过来了,一个陌生的丫鬟。显然这是二老爷来到京城后另外买来的。
却正当这丫鬟要带着孩子们出这正厅大门的时候,一个声音恰如其分地在外头焦急地带着哭腔响起:“老爷,云姨娘腹痛不止,怕是肚子里的孩子要保不住了!”
“轰隆——”正如平地惊雷!厅内所有的人都被震呆了!
陈初兰站在门边,才在陈初燕的搀扶下,要和她一起向门外跨去,却两人皆生生止住了脚步。她二人先是面面相觑,继而不约而同地转身,向那坐在正座之上的二夫人望去。
此时的二夫人是众目聚焦的中心。所有人都看着她。
云姨娘?肚子里的孩子?
怎么回事?
无人关注同是震惊的二老爷,(二老爷当然震惊于这云姨娘要落胎了),而是都瞧向二夫人。每个人神色各异,只看那二夫人会有何反应。
只见二夫人双目瞠圆,似是难以接受自己所听到的东西,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白着一张脸,不可置信地看向二老爷。
却是那二老爷根本就没有看她,而是狠狠一跺脚,冲着门外那突然出现的小丫鬟骂道:“既是如此!还不快叫陈忠去找大夫?!”他是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