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何太平只送至阶下,吩咐:“近日形势不好,都闭门谢客,仔细防护,休得出事,免我烦心。”停了停又补一句:“看好颉儿他们。”
大夫人一一答应,二夫人却依依不舍,拉着他说话。
半晌,何太平看大夫人:“时候不早,去吧,家中之事你作主便是,多照应你妹妹,不要再出来。”
“还有件事。”大夫人笑着凑近他,低声说了两句。
二夫人站得近,显然也听到了,脸色微变,却又不好表现出来,只是看着何太平。
何太平微微蹙眉,语气平静:“知道了。”
大夫人试探:“你的意思……要不要准备?”
何太平道:“先放着。”
大夫人便不再多问,看院门:“那……我们走了。”终于流露出几分不舍。
何太平含笑点头。
大夫人会意,伸手拉起二夫人:“走了,妹妹。”
二夫人此刻脸色十分不好,明显是在赌气,也不与何太平招呼,转身就走。
何大盟主做了什么事让小老婆这么生气?雷蕾看得发笑,待众护卫领命送她们出去,才从柱子后走出来,拍手:“两位夫人千里寻夫,何大盟主也不出去送送?”特意加重了“两位”。
何太平怎会听不出话中讽刺之意,微笑:“怪道这几日你总瞪我。”
“不敢。”雷蕾承认自己“偶尔”露出过鄙视之色。
何太平道:“你管管萧兄弟倒罢了,倒管起我的家事。”
“我怎么敢管何大盟主的家事,”雷蕾没好气,“这几天你那小夫人好象误会了,你怎么不跟她解释我是谁?”
何太平道:“因为你还不能做萧夫人。”
雷蕾愣。
何太平淡淡道:“我且不管你失忆是真是假,但有了萧夫人的身份,于公于私,都必须站在我们这边,否则为难的是萧兄弟,这道理你应该明白。”
雷蕾垂首不语。
何太平点到为止,没再继续这话题:“两位夫人也不算多,温掌门还想送女儿来。”
温掌门的女儿?雷蕾惊,抬脸确认:“那不是……”
何太平似笑非笑瞟着她,默认。
雷蕾恍然,怪不得这几天温庭不时跟大夫人套近乎,原来是有这层意思在里头!毕竟冷前掌门的事他嫌疑最大,所以才想把温香送去给盟主,以稳固西沙派地位?刚才大夫人说的就是这事吧,老公又要找小老婆,这也能解释二夫人为什么不高兴了。
“温香知道?”
“父母之命,温姑娘素来懂事知分寸。”
雷蕾急:“你不能!”
何太平略一扬眉:“你管得太多了。”
雷蕾翻翻白眼,双手抱胸:“不敢,我就是有点想不到,原来大盟主这么好说话,别人送来你都收。”
何太平道:“我没有理由不收,你可是想来?”
雷蕾不会笨到当真,轻哼:“这是何大盟主说的话?太有失身份了吧。”
何太平道:“雷蕾姑娘连小夫君都敢收,应该不会介意这种玩笑。”
秦流风!雷蕾无语。
何太平道:“别人我或许可以勉强收下,你却远远不够,长相平凡,行事莽撞,且又喜欢多管闲事,收了你非但没有好处,还会给我添麻烦。”
被人看不起,雷蕾差点气得七窍生烟,他奶奶的这位大盟主比如花还毒舌!迅速冷静下来,她拍手:“何大盟主娶老婆也是为了江湖,可真有献身精神,佩服,佩服!”
何太平道:“是她们有。”
雷蕾道:“这算什么,要跟大门派联姻,不如直接点,有本事你别娶美人,把温掌门他们都娶回去不是更方便?那样我就服你。”
何太平脸色阴了:“小丫头!”
雷蕾也知道玩笑开得大了点,但心里还是很畅快,于是忽略盟主的表情,转身就要走。
手臂一紧,脚底悬空。
再回神时,雷蕾发现自己已经在屋顶了,站立不稳,她急忙攀着屋脊蹲下:“喂,你是盟主,有没有风度啊!”
何太平头也不回走出院子。
雷蕾叫了几声没人应,干脆往屋脊上坐下,老娘正想晒太阳!
其实她也没真想多管闲事,温香嫁不嫁,当事人都没表示,自己操个什么心,她只觉得可惜,冷影是否温庭杀的尚无定论,温香就要被送去给盟主做小老婆了,这种事别人再急都是枉然,若冷圣音真不愿她嫁,一切都不是问题,何太平更愿意作顺水人情,目前江湖情势紧张,西沙南海两派主动联姻化解仇恨,他是求之不得,可惜父仇当前,冷圣音能放得下?
何太平这次是真的要给此女一点儿教训,平时随处可见的那些守卫大哥今儿全都不现身,冬天的太阳也不怎么温柔,雷蕾独自在屋顶晒到脸绯红眼发黑,不由唉声叹气,发誓再也不逞口舌之利去得罪这位大盟主了。
快到中午,何太平终于再次出现,将她完整地带回地面:“萧兄弟要回来了,总不能让他看见。”
“你不怕我跟他说?”
“他会信?”
雷蕾气得在心里将这位大盟主骂了一百遍啊一百遍。
吃过午饭回到房间,床上竟莫名多出了一张字条。
“酉正,城外,”行草小字,墨香犹在,后面还附了句熟悉的词,“春花秋月何时了。”
变态哥哥又来了!雷蕾拿着字条发愣,心里震惊。
八仙府最近戒备森严,他进了城不说,居然还能混到这卜家药铺里头送信,也太神通广大了吧!是胆量太大,还是不拿小命当回事?
“小蕾。”背后响起熟悉的声音。
雷蕾惊得转身,只见公子站在门外,满身风尘,于是不动声色将字条收入袖中,笑着迎上去:
“什么时候回来的?”
公子松了口气:“刚回来,方才外面出了点事。”
听得门外喧哗,雷蕾也奇怪,走出去一看才知道,原来有一名护卫遇害,尸体才被找到,怪不得“小白”不及更衣就匆匆跑来看自己。
二人本因为上次的事一直有疙瘩,但如今他这么紧张这么关心,那些隔阂也就全消散了。
何太平等人站在院中,等待验尸结果。
“只怕已经遇害两个时辰以上,乃是被人用掌力震碎内脏……”仵作起身。
“两个时辰?”一名护卫惊讶,“我半个时辰前还曾见过他。”
众人都不作声了。
仵作不会有错,既然已经遇害两个时辰,半个时辰前见到的那人又会是谁?
何太平没有多问,挥手让人将尸体抬走:“传令,各城门加强戒备。”
几名护卫答应着出去。
温庭立即吩咐人仔细查验厨房等地,毕竟有外人混进来,肯定不会只是为了好玩。
是谁杀的人?雷蕾心知肚明,说不出难过还是愤怒,那人必是杀了护卫,然后扮成他的模样进来送信,而信上问“何时了”,分明是最后的机会,他让她选择。
当真能忍受他的手段?雷蕾摇头,又有点茫然,“小白”见魔教人就杀,这似乎也不是她所赞同的方式。
见她面色有异,公子关切:“怎么了?”
雷蕾回神,摇头:“不知是谁下的手。”
公子看着她不语。
雷蕾替他拍拍衣裳上的尘土,移开话题:“出去这么久,你不在的时候出了很多事呢,先去洗洗吧,我慢慢告诉你。”
公子展颜:“我先沐浴更衣。”
听到“更衣”二字,雷蕾笑嘻嘻道:“你不是有件墨绿色的衣裳吗,我看着还不错,就换它吧。”
公子微显尴尬:“小蕾,那只是……我后来才知道。”
雷蕾转脸不看他:“我送的白衣服呢?”
公子无力,随即抽抽嘴角,转移话题:“方才接了信,秦兄和温姑娘他们已经在路上,晚些就到,今晚我们都去卜二先生那边用饭,你也准备下。”
酉正,恰是晚饭时分。
雷蕾沉默片刻,一笑:“好。”
为了送信就能杀人,那个人太危险,非要选择,她没必要冒险。这约会本就不该再赴,聪明如上官秋月,应该能明白其中意思,她不是春花,她有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不同观念,既然不能相信他,不能接受他的那些手段,再这样下去,对她,对他,对公子,都没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