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趣时懿:“好漂亮呀。我有点吃醋了。”
“嗯?”
“我是她女儿,我都没有。”
时懿在她耳边发出愉悦的笑音,肯定:“你也会有的。”
她会提醒她妈妈的。
傅斯恬不解,时懿却是不肯再说了。她松开傅斯恬,牵着她的手往梳妆台前走:“吹头发吧,我贴着都觉得好冰了。”
傅斯恬也不是真的在意这个问题,由着她带领,在梳妆台前坐下,没有追根究底。
时懿拿起电吹风,手法娴熟地帮她吹头发。
傅斯恬在电吹风舒适的温度和频率固定的噪音中,心思慢慢走远。
她再一次回想起刚刚江雪玫的那个黯然表情,想起之前好几次,她刻意和她保持距离、拒绝她的过分亲近与好意时,江雪玫故作无谓、强颜欢笑的模样。
心口越发地闷。
“宝宝……”她微仰头,在镜子里看时懿。
时懿应:“嗯?”
傅斯恬问:“今晚……我可以和我妈妈一起睡吗?”
时懿撩她发丝的手微顿,随即落了下去,压在她的头顶,很轻地摸了摸。她眼底藏着笑,嘴上却故意做着很勉强的模样,不咸不淡:“看在镯子的份上,可以吧。”
傅斯恬配合着不满:“你这样,我要和她告状了。”
时懿有恃无恐,眯了眯眼,把她的细发乱揉一通,压着声音问:“告什么状?”
“嗯?”
“有靠山了是不是?”
傅斯恬装不下去,轻柔地笑了起来,不好意思般地后靠到时懿身上,抱住她的大腿撒娇。
时懿移开了些电吹风,摸着她毛茸茸的脑袋,哼笑了一声,又细心轻柔地把她乱了的发理顺撩回去了。
傻里傻气的。
她要是能把所有心结都解开,能和她妈妈重修旧好,她比谁都高兴。
“坐好,我把风力调大,吹快点。不然阿姨该睡了。”
傅斯恬亲亲她的腰,乖巧地坐直了。
十分钟后,她收拾好了自己,抱着枕头和单被来到了客房门口。
门下缝隙里一丝光都没有。
是不是已经睡了……傅斯恬有些局促,还有一些难以言喻的胆怯。她生起逃跑的念头,可脑海里却再一次浮现起江雪玫受伤的神情,还有,梦里,爸爸放到她手心里的那一颗星星。
从前的过错已经不可更改,往后的遗憾,却是可以避免的吧。
她握紧了手心,抬起手,释怀地放松了眉眼,一下一下,很轻,却很郑重地敲响了门。
门内很快响起了江雪玫的应答声:“来来吗?门没锁,推进来。”
傅斯恬应声而入。
房间里,灯已经关了,江雪玫侧躺在床上,明显是已经准备睡下了。
傅斯恬站在门边,面对着江雪玫惊讶的目光,抱紧自己身前的枕头,润了润喉咙,试了好几次,才自若地发出声:“今晚,我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江雪玫猝不及防,愣了两秒,猛地坐起了身子,满目惊喜,一叠声地应:“可以呀,进来,快进来。”
傅斯恬耳根发烫,合上了门,一步一步朝床边走去。
江雪玫局促又热情,开了床头灯,问:“你要这边吗?还是要睡这边?”
傅斯恬在靠门一侧的床上放下枕头和单被,说:“我睡这边就好了。”
江雪玫立刻移动身子,挪走了枕头,把那一边的位置整个空了出来。
傅斯恬咬了咬唇,在床上坐下,提起双脚,放到了床上,犹豫着,躺下了。
江雪玫看着她,眼尾笑纹聚了起来,说:“那我关灯了。”
傅斯恬轻轻应:“嗯。”
灯被关掉了,视野陷入黑暗,其他的感官瞬间变得敏锐。
傅斯恬听得到,黑暗中,江雪玫的呼吸声又沉又乱,感觉得到,她的视线,一直定在自己的身上。
谁都还没睡。
她情绪忽然就沉了下去,鼻间酸涩。
很多年前,也是这样的一个夜里,她装着睡,由着江雪玫用这样眷恋的目光一遍一遍描摹着自己的面容,在心底里,下了装作不知道的决定。
这个决定,几乎毁了她活过的半生,也折磨了江雪玫半生。
她是咎由自取的。
江雪玫却是无辜的。
她一直觉得,像她这样的人,是不配再拥有母亲那样温柔纯粹的爱了。她盼着江雪玫不要理她、不要管她、不要再让她拖累她,就像她不存在的那十几年里那样,继续好好地生活下去。
可她的抗拒,好像反而更伤害了她。
时懿说,原谅自己和原谅他人都是一门功课。
她站在时懿为她照亮的世界里,渐知渐觉,她好像又做错了。也许,学会爱和被爱,也是一门功课。
她眼里氤氲起水雾,喑哑地出声:“妈妈。”
江雪玫立刻应她:“嗯?”
一如小时候许多个睡不着的夜里,她开口要央她给她讲故事时那样的语调。
傅斯恬侧过身,透过模糊的视线注视着她秀美的面容,喉头发哽。
“对不起。”她说:“我可以抱抱你吗?”
江雪玫眼睫剧烈扇动,眼底也有水光漫起,唇角却显出了深深的弧度。“当然可以。”她伸出双手,一把将傅斯恬搂进了怀里,像搂住了一个唯恐会醒的美梦。
紧紧地搂着,颤抖着,笑着,沉沉地吸气。
泪水打湿了傅斯恬的枕头。
傅斯恬像小时候做过无数次的那样,回搂住她,躲在她的怀里,和她一起颤抖,吸气,接受着她拍背安抚。
谁都没有说话,可有一堵冰冷的墙,却已经在无声中,渐渐消融了。
江雪玫知道,她的女儿,真的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