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负责守护西暖阁,并且在康熙每回来的时候多年如一日的说上那么一句仿佛真的回到了顺治二十年的话。
康熙满意的点点头,独自进门,径直朝炕几上早就特意摆好的龙纹点心圆盘走去,抬手将其利索的打碎。随着盘子碰地之后清晰的破裂声,康熙每到这天都会压抑的心情才能得以舒缓,好像他这么做了就能改变当年四弟被毒死在他眼前的悲剧。
虽然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但这样匆匆赶在酉正前来砸了点心盘子好不让四弟被毒死的傻事,康熙还是年年都会做一遍,然后年年等在明黄色的小榻上,等着三寸丁的天祚迈过高高的门槛出现在他面前,等着他在见到自己时准会露出的笑容,见牙不见眼的明艳,等着听他用清脆稚嫩的声音惊喜的说:“三哥,你今天早下学啦?”
曾经作为三阿哥的康熙真的不是一个特别显眼的存在,他至今都想不明白他那个一出生就被皇阿玛捧在手心里的四弟为什么会那么喜欢黏着自己,他就像是个怎么甩都甩不掉的小尾巴,总会出现在康熙随时转身都能够看得见的地方。
其实一开始康熙挺烦这个四弟的,理由有很多,最简单明了的就是羡慕嫉妒恨,天祚有太多当时的康熙所艳羡却不能拥有的东西,天祚的额娘是皇阿玛最爱的人,天祚自己则是皇阿玛最喜欢的儿子,哪怕是不待见董鄂妃如斯的皇祖母也爱在诸皇子请安时多问天祚几句……这怎么可能不让当时还是个极度渴望得到家庭温暖的孩子的康熙怨恨呢?
可偏偏,这样的天祚却总爱往他身边凑,满月时一见他就笑,一岁时总是张手要他抱抱,再大些就更是恨不能时时刻刻都和他黏在一起,每每看见他,天祚如朝露般澄明的双眸就好像能放光,那种他就是他的珍宝的眼神最终还是把康熙心中的芥蒂消磨了个干净,接受了这个四弟。
可谁也没想到,天祚就这样死了,如此的猝不及防,康熙的童年在这里戛然而止,只剩下了对四弟之死的悔恨与四弟最美好绚丽的一面。
无论是刚刚继位时与鳌拜的斗智斗勇,还是如今仍然没能解决的三藩之乱,每每想到天祚那没心没肺的笑容,康熙总能重新振奋起来,坚信这世界上就没有什么迈不过去的坎,因为四弟告诉他,这世界上就不存在苦恼的事情。
已经劳累一天,极其疲倦的康熙就这样在宁静悠远的藏香中迷糊着了。
梦里康熙好像真的回到了九岁快要十岁那年的初春时节,万物复苏,一片欣欣向荣之景,六岁的天祚在庭院中放纸龙,康熙坐于廊下边温习手中的儒家经典,边时不时的看着天祚一次次失败又一次次的重新想要把那条足足有39尺(13米)长的纸龙放到天上去。
“三哥,春夏不要坐在廊下,廊下对口风大,对身体不好。”脸已经在摸爬滚打中脏成小花猫的天祚颠颠跑了过来,声音里带着让人忍俊不禁的小大人似的关心。
“你怎么不玩了?”康熙从书本中抬头,看向天祚。
天祚的包子脸立刻皱成了一团,闷声闷气的开口:“纸龙总是飞不起来。”
“乖,没事,别为了这个苦恼,三哥……”康熙正打算说他找人帮天祚把纸龙放飞起来的时候,他看到天祚的纸鸢已经飞到了天上,是天祚身边贴身太监小李子的功劳。
天祚也看到了,他再一次恢复了那没心没肺的灿烂笑容:“三哥我没有苦恼,我才不会苦恼呢,这世界上就不会有苦恼的事情。”
“怎么讲?”康熙好奇的看向天祚,他这个四弟的脑子里总是会有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
“很简单啊,在遇到苦恼的时候问自己一个问题,这事儿你能解决吗?如果能,那你还苦恼个pi……啊,如果不能,那也就无所谓什么苦恼不苦恼的了。你看,我无法让纸龙飞起来,但我可以命令小李子去做,事解决了,我也就不用苦恼了。一起去玩吧,三哥。”
康熙摇摇头:“我还有书没背完呢。”
“那我自己去了啊,有事你叫我,我就在院子里,一准能听见你喊我。”
“好。”康熙笑着点点头,目送天祚蹦跳跑远,只剩下了一个竹青色的小点,九溪烟树,云溪竹径,那是整个春日最生机勃勃的色彩。
周围的景色开始影影绰绰起来,说好只在院子里玩的天祚开始渐行渐远,康熙这才着急起来,总觉得天祚会就这样离他远去,他冲天祚的背影大喊道:“天祚,你回来,天祚,你快回来,天祚,天祚……”
天祚却没能如他承诺的那样康熙一喊他他就出现,康熙短暂的梦就这样醒了。
今年天祚的忌日,康熙所作的和往年没有什么差别,但却在最后又有了不一样的变化,就在他自言自语的问“天祚,天祚你怎么还不答应三哥一声”的时候,永和宫的小太监来报,住在偏殿的德嫔娘娘生了。
康熙感觉自己的心在那一刻被猛的揪住了,他坚信那是来自上天,又或者是天祚给他的预兆,心弦一颤,他问:“是男是女?”
“回皇上的话,是个小阿哥,一出生就会笑,两个小梨涡,笑起来别提多好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