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老爷们谁也没拿过针线,生怕给殿下缝补坏了,思来想去还是江若灵的一双葱白小手最为灵巧。
救命要紧,江若灵也顾不上计较这副将的粗鲁无礼,当即接了那布囊。
陆泓逸伤在胸前,深已入骨,血肉翻起约摸两寸长,只差那么一寸便会刺入左心药石无医。
只瞧这伤,江若灵都仿佛能看见他与人厮杀时那不可名状的惨烈。
浓郁的血腥味令她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她颤着手拿起针,一针针穿过因失血过多而显得苍白的伤口。
指尖一片腻滑,几乎抓不住针线。
到最后,她额头、鼻尖上遍布细细密密的汗珠……颤着手收针打了个死结,用剪子剪了末端的线,整个人长舒一口气,才觉手脚皆已发软。
放下剪子,拿绣帕擦去额上的汗珠,篝火跳跃的火光映入她漆黑的瞳仁,宛若星光坠入暗河泠泠动人。
一抬眸,陆泓逸定定瞧着自己。
之前听他一声不吭,她还道他已昏迷了过去,不想却是清醒地捱过了这钻心的疼痛,虽也出了一层冷汗,但眉眼瞧着并不狼狈,反而因肤色发白而愈发显得立体分明。
不愧是被她画在纸上的男子,活脱脱就是从书里走出来的,她此刻甚至有点想伸手摸一摸他线条明晰的脸是否真实……
咬咬唇,到底还是打住了这一通胡思乱想。
“你名字中的若灵二字,可有什么来历?”陆泓逸淡色薄唇微动,那眼神恍若相识。
江若灵张了张嘴:“没什么来历……”
有是有,只是她不想说。
若灵,若灵……倘若心有灵犀,即便千山万水也不能阻隔。
原主是在父亲被派往边疆平叛时出生的,母亲为她取这名字的用意可想而知,然而刚生下她还没出月子就因产后风去世,再心有灵犀终也抵不过阴阳两隔。
之后没过两年,父亲就回来续了弦,和继母一同过门的,还有两个娇滴滴的妾室。
相比之下,母亲的深情和执念简直就是个笑话。
她之所以对这些印象深刻,是因她自己的经历和原主极其相似——母亲也因难产早早去世,父亲没两年就再娶,然后她就彻彻底底成了那个“家”的外人。
今年她大四刚毕业,本该找个单位实习,却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月,免费参加了一种抗癌新药的实验。
无论是得了癌症,还是参加了药物试验的事,她都没告诉那几个所谓的家人。
新药抑制不了她体内的癌细胞,副作用却很大,她成夜成夜睡不着,躺在床上听音乐看小说消磨时间。医生说她情况恶化得很快,只怕活不过这个月了,有什么想做的事最好赶紧做。
她笑称要是穿书可行,自己一定要写进遗愿清单里。?
哪晓得一语成箴。
一开始她来到这地方,惶惶然不知所措,然而转念一想,书外的那个世界似乎也没什么值得自己留恋的人。
既来之,则安之吧。
正思忖着,洞口传来一阵脚步声,似乎有什么在扑棱棱地扇动翅膀。
定睛一看,是副将抓来了一只毛色斑斓的野山鸡。
“殿下,这山中有不少猎户布下的陷阱,我在陷阱中抓了一只落网的蠢物,不如将它烤了吃,也好暖暖胃!”
“不行。”江若灵不假思索打断他的话。
“我跟殿下说话,你插什么嘴?”副将面露不悦。
江若灵看了他一眼,宛若在看一个智障:“烤野鸡也不是不行,只是那香味能迎风飘数里,万一被山匪嗅着香味找过来,就只能劳烦副将您再另寻个山洞给殿下避风了。”
副将一听,面有讪讪:“那,那难不成就这么饿肚子?”
“虽不能烤,却有别的法子可以做熟。”江若灵道。
她打算做个叫花鸡——将鸡裹上黄泥与荷叶埋到土下,再生一堆小火,火温就会渗进土里,慢慢将鸡煨好。
荷叶是没有的,不过这山中不乏槲树。
槲树叶到了秋冬枯而不落,此时皆被冻在了枝头,摘取几片下来裹住叫花鸡,虽不如荷叶来得清香,却也别有一番滋味。
副将没听两句便馋了,连忙依她所言将野山鸡拾掇了一番。
江若灵手脚伶俐地给鸡抹黄泥,一点点把黄泥抹进了羽毛根部,届时煨熟了敲开泥壳,羽毛也会随之剥落,只余下一只珠圆玉润的整鸡。
野山鸡很大,光是裹黄泥就裹了约摸一刻钟,槲树叶更是用了不下二十张。
埋进土里,生起小火堆之后,香味果然没有四散。
几个侍卫争相拿水壶给江若灵倒水净手,洗去满手的泥浆,一双白生生的柔荑很快就露了出来。
在熊熊火光下,那一抹柔嫩如水的白,似能融化人的心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