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的负伤前辈领着后辈们伤心离开了,阿尔敏走在最后,临出门前往后看了眼,利威尔正微微垂下眼睫,望着佩特拉。
半开的窗帘外,明净玻璃映射出一方碧蓝,窗台上摆放着一只曲颈细长的白瓷瓶,里头折了几枝白梅,细小清丽的花瓣犹如絮雪,片片点缀在深褐的枝干上,暗香清幽。
利威尔坐的位置就在窗边,修长漂亮的指骨握住了烧好的开水壶,“连水都不能喝?”
佩特拉眨了眨眼。
“渴了怎么办?”
她漂亮的眼珠微微倾斜着望向一旁,床头柜上放置着一个小盒子,利威尔打开一看,发现里面存着一卷干净纱布。
只能用浸湿的纱布滋润嘴唇?
看起来还真是糟糕……
他重新盖上盒子,坐回原位。
“我看艾鲁多也没什么不便,今天就和我们一起离开,你和奥卢欧呆在特洛斯特区,好好养伤。”
“兵团也不是非需要上阵杀敌的士兵,你如果愿意留下来,去韩吉、或是埃尔文那里都可以。”
佩特拉忽然动了下,那模样看起来就像是要起来。
“怎么了,”利威尔倾身扶住她,“想去厕所?”
这话说的太露骨,没有丝毫遮掩。饶是佩特拉跟随他多年早清楚了他的有一说一,此刻也有些窘迫的红了脸。
她摸索着找出本子和笔,因为失去了右手,所以极少拿笔的左手也将字写的歪歪扭扭:韩吉分队长有消息了吗?
利威尔看着那行熟悉又陌生的字迹,久久都没有动。
直到佩特拉有些担忧的新写出一行询问他怎么了的字,这才抽出了她手中的笔。
细长的笔身上还留有对方手指的温度,利威尔执笔,在面向自己的那截纸上写下‘没有’两字。
佩特拉的眼中隐有惊讶,如果说她是因口不能言才写字的话,利威尔又为什么要学她?
可这种问题的答案,又何须利威尔说出口……
她一直就明白,被奉为‘人类最强’的利威尔兵长虽看着难缠暴躁又加洁癖严重,但是……
——如果真正与他相处过、共事过,就会知道这个人的心到底有多温柔。
——那是不显山不露水的温柔,平素被坚硬冰冷的外壳包裹,少有人触及。
其实卧病在床的这段时间,她总是会想起当年被选进利威尔班时的情形。
回忆中的天空是一成不变的晴朗,白云通透,流风携尘土,那个时候的调查兵团并不像现在这样设施齐全,场地广袤,每天的每天都要翻过好几座山头,跑到森林里去进行立体机动装置的练习。利威尔找上她的时候,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下午,刚刚结束艰苦训练的她满身大汗,正抱着水壶狂灌,而他则堂而皇之的走到面前,挡在了面前,前因解释统统没有,只冷冷丢下一句。‘要不要加入我的班。’
他胸前的制服上是调查兵团的徽章,蓝白色的自由之翼交织翱翔,他墨绿色的披风鼓动飘扬,站姿虽看起来无比随意,背脊却挺得格外直。漆黑深幽的瞳眸定定注视着她,虽是询问,语气却随意的像是问今天吃了几碗饭。
在和平时期,当兵其实是并非太艰苦的事,除了最初的三年学习期需要拼命外,一毕业就可以直接进入驻屯兵团,被赋税供养一辈子。
成绩优异的前景更好,进入内地成为守护王的骑士,那不仅仅是一种荣耀,更是身份的象征!
至于调查兵团……
虽然近几年领导人的改头换面降低了士兵的死亡率,但还是少有人会加入,跑到墙外去送死。
佩特拉就是这极少数人中的一员。
她成为士兵,从来就不是为了日后能衣食无忧,信仰与憧憬带领着她来到这个地方,不过是希望能离某个人近一些。而现在,这个人就站在她面前,问她要不要加入他的班。
不是询问、也没有一般长官那种高高在上的架子,他就那么随意又认真的发出邀请,她答应了,于是就是长达数年的跟随。
她不是没想过有一天不能再与他一起并肩作战,可这一天未免来得太快了些。
不过是眨眼的时间,什么都变了……她心中苦笑,有些事情,真的是命中注定了的。
注定她……只能陪着他走到这里……
佩特拉浅浅呼吸着,平复了下有些波动的情绪,从床头柜里摸出一支新笔。
——还是没有丝毫线索吗?
——埃尔文自有打算。而且那只奇行种可不是好打发的,想必对方也在为绑了她而悔不当初。
都说看字如看人,利威尔这笔字亦是和他的人一样挺秀,利落的起笔落锋间是力透纸背的刚劲。
——可是……实在很奇怪,对方为什么要掳走分队长?
——谁知道呢,研究出了什么让杂碎们害怕的东西了吧。
……
两人安静的一问一答,让房内只剩笔尖擦过纸面所发出的沙沙声,光洁干净的白纸已经渐渐被字迹填满,佩特拉在最后的空白地方写道:对不起,兵长。以后,您身边就只剩下艾鲁多和奥卢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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