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洒下来,她抬起头看见云层散去,露出了一轮很圆很大的月亮。那轮月亮照亮了她眼前的昏暗,也照亮了傻子手里那把刀。
她翻身起来,径直冲了过去,猝不及防地夺下了傻子手里的刀,毫不犹豫地朝傻子的脖子砍去。
因为身高和角度的原因,这一刀砍在了锁骨上。傻子疼得大叫,松开了抓着孕妇的手,但并没有限制行动,他双目通红,要去夺孔来儿手里的刀。
孔来儿知道,如果这次被他夺下刀,自己的命就没有了。
自己的命没有了也没关系,可是孕妇和孩子以后的命是什么样的呢?
想到这儿孔来儿双手握紧了刀柄,借助月光,在傻子扑上来的瞬间再度朝他的脖子劈砍过去。
灼热的血液扑在她的脸上,烫得她一哆嗦,她看到傻子捂住自己脖子侧面,一脸不敢置信地表情,血从他的指缝往外滋。
这一刻孔来儿也不能相信傻子会死,他是个吃老鼠药都死不了的人,他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不会放过她。
于是当傻子跌坐在地上时,孔来儿冲上去骑在他的身上,用力地补了几刀,直到她确定傻子咽了气。她的脸和上半身完全被血糊住了,就像从血海里游出来,她不觉得恶心,也不觉得害怕,她只觉得自己是做了件早该做的事。
原来她做得到啊,原来她也有力气反抗,原来她能够杀了他……孔来儿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力量,而这力量是一次次搬运尸体,埋尸练出来的。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泪水冲开了血。
而这时孕妇在一旁嚎叫着,已经破水了,肯定要生了。孔来儿因为听不见,好半天回过神来才发现。孔来儿不知所措,如果要送大医院肯定来不及,他们村里生孩子都是找有经验的婆婆帮忙就在家里生,可这个时间就算孔来儿去找,也够呛找得来,而且来人一看见傻子的尸体在边上,哪里还有工夫帮忙接生。
原本她想试着把孕妇挪回屋里,可尝试了几次,实在做不到,就只能在枯黄的蒿草地里生。孔来儿握着孕妇的手,和她一起使劲儿。
受惊早产,加胎位不正,这个孩子卡在那里太久出不来,孕妇已经没有力气,她虚弱地求孔来儿帮忙把孩子拽出去,哪怕断胳膊断腿也好。
最后孔来儿狠着心,将那个柔软到不可思议的小东西硬生生拽了出来,孩子的脸憋得发紫,没有任何反应。孔来儿接生过出生就不动的小羊,她尝试拎着孩子的脚,倒着甩了几下,又拍了拍,孩子终于哭了出来。
此时孔来儿暂时放下孩子,回到屋里把剪刀塞在炉灶里烧红,只能靠这样弄断脐带。然而当她跑回去,发现女人下体的血完全止不住,整片地都染红了,孩子躺在母亲温暖的血里张牙舞爪的。
烧断脐带的疼痛都已经唤不回女人的精神,她知道自己没救了,她用最后的力气,想要摸一摸自己的孩子。
“我去找大夫,我去叫人,我去给你找大夫……”孔来儿把孩子放在她旁边,就想去下面叫人。
女人的手却搭在了她的手腕上,轻轻的,却是下了十足的决心。
“把她养大……”女人只能用口型缓缓地让孔来儿明白,“活着就好……拜托你了……”
最后她把惨白的脸偏向孩子,一动不动地望着,直到停止呼吸。
直到最后一刻,她望向孩子的眼睛也没有阖上。
如果真有神明,此刻从天上向下望,会看见一个女人瘫坐在两具尸体之间,怀里抱着一个新生儿。她歇斯底里地哭喊,好似无人能听见。
所以这世上没有神明,只有她在那一刻成为了母亲,成为了怀里那个孩子唯一的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