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意诚看了下天色,夕阳映红了天边,倒是未着荒芜的回山添了几分生机,连着那泛黄的树叶都似得了精神,艳的像花一般。文意诚拉过姒谣的手像着来去走去,姒谣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他那微微被汗水打湿的后背,心中暖暖的,他会一直对自己这般吗?若是下个三年,自己还在宫中,他会不会忘了自己,会不会忘了如今。想着便又想起了文云溪,她与金泽之间是那般的可贵,这些年过去了,金泽还是一心只为她一人,一心只有她一人。
“上得去吗?”文意诚指着一棵粗壮的树木问着身后得姒谣。
姒谣看了一眼树木,树叶已落半数,树枝显得有些荒凉。姒谣微微一提便已越上了枝头,最高最壮得枝头,透过稀疏树叶看下下面得文意诚,他正对着她笑,姒谣冲他吐了吐舌头。文意诚宠溺得摇了摇头,随后也做到了她身边。
姒谣看着坐在身旁得文意诚好奇道:“我们在这看什么?”
文意诚故意卖着关子道:“看天色。”说着自己真就抬头看起了天。
姒谣有些嫌弃得看着他道:“那你慢慢看。”背过了身去。
林中野花开的妖娆,那被开山工踩出的小径处也已稀疏开出了小花来,只是未及绚烂,就已迎来了秋,只得没落的独自挣扎,等待下一个灿烂。
“我与金泽约好了,今日摸清那销金窟的所在。”姒谣听文意诚道:“他找机会带我们去。”
姒谣好奇回身道:“怎么带?”
文意诚指了指面前的深潭道:“照着它找。”
姒谣疑惑片刻,随即便明白了。金泽定时与文意诚达成了共识,已这深潭未记号,金泽会放下信息,若是文意诚看到了,那边证明那销金窟确在这回山之中,确定了位置,接下来的事就好办多了。
姒谣看着远处的俪秀山庄道:“听说太子现在就在那尚未竣工的山庄内。”
文意诚随着她的话语也看向了远处的俪秀山庄,并不说话。
姒谣继续道:“想当初陛下对皇后是那般呵护,对楚美人是那般疼惜,对太子又是那般的宠爱。只一个林美人,只一个未出示的孩子,陛下便什么都忘了。”
文意诚听着姒谣口中的无奈和怨恨道:“有些事并不如看到的那般简单。”
姒谣偏头看他道:“若是连看到的都不可信了,那该信什么?”
文意诚无话可说,姒谣是对的,若是连眼见的都信不过了,是该什么都不信了。转言道:“你可知那日在武府攻击你的是何人?”
姒谣好奇问他:“是谁?”
文意诚道:“此人是云国人,他本无名无姓,因为为人狠戾,又不喜言笑,所以大家都叫他阴刹。”
姒谣又想起那人的颜面来,浑身一个激灵:“倒是贴切的很,只是他一个云国人怎么会在我朝大员府上?”
文意诚道:“你若知道他是何人手下,你便更该奇怪了。”
阴刹本是云国大将,后因犯了军规,被销去了职位。不知从何时起,他便成了云国大皇子宫岳生的手下了。如今云国境内一片争强夺势之世,云国国主年迈昏庸,听信坊间术士,整日研究长生不老之术,几位皇子公然拉拢人心,封帮结派。云国不必卫南,历来国主能者居,若非先皇立有遗召。每到换代时期,云国国内便会四分五裂,一旦新皇即位,必有大员变动。而今云国,分为三股势力,二皇子机智沉稳,几立大功,可谓民心所向,但却实在不足为患。在朝之势以三皇子最盛,因着母妃受宠,朝中大员皆以三皇子马首是瞻。二皇子心机深沉,拉拢了一众厉害角色,很多当年叱咤一方的风云人物,如今都在二皇子宫岳生的手下。而那阴刹便是最得宫岳生心的一人。
姒谣揣测道:“他出现在武府,就是那宫岳生示意的。”姒谣又疑惑道:“可是在如此时刻,那宫岳生让他去武府做什么?”
文意诚摇头道:“我也很疑惑,在陛下召我回京时我便得到消息,阴刹经边凉到了卫南,当时我便觉得奇怪。”文意诚看着她道:“先生说,那阴刹为人随狠戾,却是不懂变通,计谋之人,所以他此番入卫南定是为宫岳生办事,而以宫岳生的为人,定不会将事交与阴刹处理,但能使唤得动他得人也不多。”
姒谣一惊道:“所以,宫岳生极有可能也在卫南。”
文意诚点了点头,阴刹出现在武府,这着实让文意诚大大的意外了一下,以他的身份自然不会是去做客的。而将他这般危险,又厉害的角色安排进卫南大臣府邸定有缘由。武昌远是匠作大监,他一年多的时间都在俪秀山庄的修建工程上,进他的府邸为的是什么?恐怕这其中缘由还是在那俪秀山庄上。
夜晚,明月当空,但远处的俪秀山庄却也被那密林遮的严实,只见的如鬼火般的点点灯火,飘忽再那密林间,这夜幕下又有多少不为人知的隐晦密事在悄然进行着。
深潭边传来窸窣之声,文意诚一个翻身道:“来了。”话毕,人已经冲了出去,到了潭边。姒谣随后从树上跃了下来,来到了文意诚身边。然后看到了他们之间的计划,一根麻绳从上边垂了下来,文意诚正握在手中,使劲拽了一下,结实的很。原来他与金泽的计划如此简单,金泽坠下麻绳,若是文意诚能在回山上的深潭边看到,那边证明那销金窟却在回山上,如此简单而已,他们也便可以攀着麻绳再探那销金窟,一举两得。
文意诚顾及姒谣肩伤,本不愿带她上去,却实在扭不过她,只好答应。山崖陡峭,全凭臂力将自己向上引,就是平日,如此距离也要极大的臂力,何况是在这树木丛生的崖边,姒谣肩部又受了伤。
姒谣还是高估了自己,总是自己练过武,崖壁又有树木可踩踏,但还是有些力不从心。
文意诚不时回头看她,拉她一把,姒谣头一回觉得自己在托后腿,却又不肯离开。她知道越是离真相越近,他们也就离分别越远。
崖壁上的树木实在是让他们俩都受了不少罪,两人攀到顶时衣服已有好多处被刮得不成样子了。顶上就一个人,那日和姒谣比武的白瓷面金泽。金泽没有想到他们两人会同时出现,愣了一下神。
金泽将早就准备好的衣物递给文意诚道:“王爷怎么把她带来了。”
未等文意诚开口,姒谣抢话道:“我怎么就不可以来了,又不是第一次来。”
文意诚无奈的边将衣服换上边道:“给她一件吧。”
金泽将手中的另一身衣物给她道:“这个本是我打算换上陪王爷进去的,现在给你,是里面工人的衣物。”随即转头对文意诚道:“等下里面有即兴活动,会暂时熄灯,你们就乘此时机进入,但不可多逗留,在下一场即兴活动时一定要出来,沿着来路出去。”
文意诚换好衣物点了点头,姒谣也换好了,有些大,很不合身,像道袍一般,刚想抱怨。里面传来一阵欢呼声,金泽催促一声,三人便乘着熄灯之际混入了销金窟的大厅。这个游戏规则很简单,楼里的姑娘乘着熄灯之际全都进入人群,若是在灯亮之际抱得美人的人,不但可以和姑娘共度春宵,还可得到所押筹码的十倍。姒谣也被人莫名的一下就楼在了怀里,姒谣一惊,猛地推开那人。
在一片欢笑打骂声中,灯突然就亮了,抱得美人的人欢呼雀跃,未及时抱到的暗自遗憾,还有双双抱在一起的金主,看了对方一眼,互碎一口,悻悻分开。
一转眼,姒谣便已不知文意诚去哪了,心想倒还真放心我。这儿似乎始终如一,永远喧嚣,一抬头便又见到了那间神秘的屋子,今日屋中似乎没有人,门口竟无人守卫。姒谣脑子一转,悄悄向二楼移动,因有纱幔倒也成了一种掩护。姒谣来至门外,却发现门上挂着一把锁,想想自己可真傻是的可以,以为随随便便就能进入。
姒谣只能悻悻绕下了楼,她实在太好奇了,便又绕到了那屋所在的窗后。金泽果然没说错,这的人联系不多,她穿着这身衣服竟然一路畅通无阻。那间房间是这些屋中唯一有窗户的,其实有窗无窗又有何防,这儿只有一种景,夜景。但也可看出此间屋中倒是讲究,也给了姒谣机会。姒谣从怀中掏出匕首,挑了下窗,里面窗栓便应声松开。姒谣心头一紧,环顾了下四周,好在无人关心。姒谣轻轻推开了窗,迅速翻身进入,又轻轻关上了窗。
果然是女子的闺房,淡淡的脂粉香气似是长在这的每一样东西上。迎着门外灯火,姒谣大致看清了屋内情况,一张软榻,上面是上好的锦被,榻边放着一方小几,对面是张楠木梳妆台,台上放了很多首饰脂粉。姒谣看到一方小白玉盒子,轻轻拧开,里面装的是胭脂,姒谣闻了闻,又用手沾了点,仔细揉了揉,重又将盖子盖好了,将胭脂盒子翻了过来,迎着灯火可以看到盒底小小的印款,漂亮的白云图案内刻着几个字。姒谣心中迟一了一下,有些奇怪又似明白了什么,将白玉盒子放了回去,悄悄溜出了窗。
等她重新来到约好的崖边时,文意诚已等在那了。他似从来未离开一般,好整以暇的负手站在崖边,不知看向何处。他倒是一点不担心,一点不着急。姒谣看他悠闲样,心中有丝丝不快,却又说不上为了什么。
姒谣将脸上的黑面瓷拿开了走进文意诚道:“你去哪了?怎么一下就不见了?”
文意诚笑道:“是你反应慢了。”
姒谣不乐意的撅了撅嘴,白了他一眼。
文意诚道:“走吧。”
姒谣点了下头,抓住绳子跃了下去,文意诚紧随其后。下来可比上去顺多了,也快很多。夜还未亮,山中空气夹着浓浓青草味,潮湿的扑过来。
文意诚将那有些破损的外衫脱了下来,披在了姒谣肩头道:“我们恐怕还得等一个时辰才能下山。”
姒谣将衣紧了紧“嗯”了一声道:“可有发现?”
文意诚含糊其词道:“算是吧,你呢?”
姒谣坐在山崖侧看着面前深潭道:“说不好,就是觉得有些蹊跷,你还记得金泽说过的那个神秘女子吗?”姒谣看向文意诚。
文意诚点了点头,坐在她身旁道:“你知道她是谁?”
姒谣摇了摇头道:“不知道,可是我在她屋内发现了云国的胭脂。”
文意诚似乎并没有太多惊讶。
姒谣接道:“那不是普通的东西,是云国的贡品。”
文意诚略出了惊讶之色,直直看着姒谣。
姒谣接道:“这不是普通人能用的,若非皇家人是接触不到的,由于云国日益强胜,进贡之数也逐年第减,所以能得此物者屈指可数。”
文意诚赞同点头,若非皇家人,又会是何人。文意诚叹口气道:“这事如今牵连甚广,实在不知还会查出些什么。”
姒谣想了下问道:“你猜那女子会是谁?”
文意诚摇头道:“事情还不明朗还是不要胡乱猜测的好。”
潭中波光粼粼,明月透过云层洒下最后微光,余辉照得云层有了光晕,暖暖绒绒的,身后林中偶有虫鸟发出一二声叫唤。文意诚看着身旁睡熟了的姒谣,如此景象已有多久,他也似乎有些忘了时间,又似常在梦中出现。
文意诚将她扶正,轻轻靠在山体上,站了起来,足尖轻点运气提身,一下便沿着山体跃到了潭水另一边,看向山下,他到现在还有一事不明,这些人是如何做到来去无踪的。
直到东方泛白,山中雾气陡然升起,如在仙境中一般,俪秀山庄也莫名拢上了一层神秘感。朝阳的光辉透过云层,穿过雾气,暖暖照在姒谣身上。姒谣皱了下眉,懒懒睁开眼来,便看到站在潭水对面的文意诚。他被雾气围绕着,被朝阳照耀着显得那么不真实,那么的咫尺天涯。
姒谣有些胆怯,小声问道:“你在看什么?”
文意诚闻言,紧皱的眉舒了开来,转身看她笑问:“醒了。”
姒谣起身点了点头,他如天外飞仙一般不真实,如梦如幻,身后风景似是仙境般印的他格外灵气,浓密的眉明亮的眼高挺的鼻略显凉薄的唇,笑得那么温柔,姒谣突然觉得他有些高不可攀起来。他们太熟了,青梅竹马,她从没把他当王爷看,他似乎也从未将她看作侍女,可是这身份却是明摆着的,也许萧钰说的没错,身份思想却是不可越的。他想的是保家卫国,而自己除了小情小义,好像并不关心什么国家,国家似乎也没给过她什么。
对于眼前的这件事,姒谣也有私心。只是未想事情发展至此已经有些出乎意料了,原来只是以为单纯的前朝后宫结党营私而已,如今却牵连到了他国皇子。姒谣觉得自己可能上当了,上了楚洛甄的当,她或许一早心中便已经有数了,只是对她隐瞒了。回头想想却又觉得是自己私心作祟,她总是希望文云溪能出宫,能和金泽在一起,姒谣也便觉得对得起瑨王,对得起文云溪,也对得起当初自己自以为是的阻止。或许自己也能出去,能去边凉,能自在对着文意诚,能对他说:当初没和你一起走,现在我来了,你可还愿意带上我,无论去哪,天涯海角,到哪都带着我。
人一旦有了私心,就容易被人利用。她若非想离宫,若非想让文云溪离宫,楚洛甄又怎么回选中了她,她又怎么会那么轻易就答应了。只是她有些想不通,文云溪曾经那么帮她,她怎么可以用文云溪的自由来让自己就范。世上只一个文云溪,也只有她才会不顾自己的利益帮助别人。所有人或许都能做到心存善念,但那出发原则是不伤害自己的利益。或许在楚洛甄的眼中,这并不是利用,而是互相帮助。毕竟,文云溪如今的身份想离宫,是多么的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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