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口大骂道:“贺兰进明,特么这混……鲜卑孽种,怯懦匹夫!他受命之时,行军长史便提醒说,河南之战,关键在睢阳,请他务必要救睢阳,谁想这厮……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几乎就要脱口而出,我跟你们一起进睢阳城去,我跟你们一起去死吧!
不想却被贾槐在暗中扯了一下衣襟。
贾槐就担心李汲一时间热血上头,要跟南霁云等人一起赴死。虽说他只是个江湖人士,也无大志,但听了南、廉二人一番讲述,都不禁火冒三丈,心说原来当官儿的都是这路货色啊,这大唐还保他做甚?!何况李汲呢?
因为李汲实在伪装得太好啦,则在贾槐的认知当中,那还是个愣头青小伙儿——虽说搜走了自己的毒药吧,这点小聪明掩盖不了大莽撞啊——加上自恃武勇,听说又少经战阵,说不定就想去撞睢阳城下的十来万叛军呢……那他若是去了,你说我跟是不跟?我若跟随,也是个“死”字,而且肯定死得比他快;我若不跟,李汲因此而殁,元帅、司马岂能跟我善罢甘休啊?
所以赶紧扯扯对方衣襟,提醒李汲——千万冷静啊,咱们别有任务,可不能跟这儿犯险找死。
李汲得他这么一扯,确实稍稍冷静了下来,略一思忖,便道:“君等将这三千人去闯贼阵,胜算渺茫啊……恐怕能够入城的,不足半数。抑且虽入睢阳,缺粮少食,一样无法守御。实不相瞒,大军才复西京,必须加以休整,才能往攻东京,恐怕睢阳城等不到那一天……”
南霁云拧了把鼻涕,朝地上一甩,面色稍微缓和一些,叹息道:“也是意料中事。能够得知西京已然克复,东京也将收取,南八就算死,也可瞑目了——我等苦守睢阳,不算白费!只可惜,相见无日,不能与李致果再好好比斗一场……”
李汲鼓励他说:“大丈夫不到山穷水尽,不能气馁……即便山穷水尽,也要寻找万一的机会。我这就往临淮去,尝试游说贺兰节帅,希望他能幡然改悔,派发援军……”
廉坦哂笑道:“我看节帅是坚决不肯发兵的,你去又有何用啊?”就算你手持着帅府的公文吧,也管不到封疆大吏头上去,难道贺兰进明会听你的不成么?
李汲道:“也未可知……实不相瞒,我与节帅,曾是故识。”
“哦,难道是节帅故交之子?”
李汲摇头说不是——“是从兄与节帅颇有交情,我亦在从兄处,见过他一面。”
“敢问令兄是?”
“元帅行军长史李泌。”
南霁云铜铃大的双眼又再往大里一瞪:“莫非是李长源先生?”
李汲心说哎呦,李泌这名声传得还挺远啊——当即点头,并说:“节帅赴任前,家兄就与他说过睢阳之事,望能救拔,我此去便用家兄之言责之,或许节帅惭愧,可以改悔吧……”
李泌虽说要辞官,终究消息还没有传过来,则他仍然是元帅行军长史,是李俶的左膀右臂,加上深得皇帝李亨宠信,李汲心说我拿李泌的话去堵贺兰进明,他或许不敢不听吧?倘若得罪了李泌,甚至得罪了李俶,在皇帝面前说几句话,你这家伙的仕途还有指望吗?
当然啦,李泌未必会说贺兰进明的坏话——尤其他都想辞官了——李俶更不会多事,但我可以借势威吓啊。成与不成,实在说不好……或许只有半成的希望,但哪怕希望再渺茫,正如自己方才所言,也必须要去争取,要去拼搏哪。
再者说了,面对南霁云的满腔悲愤,听闻睢阳城中饥饿相食的惨状,我若不为他们做些事,实在难以原谅自己!他们死都不避,我却不敢与之同赴国难,难道连去顶撞贺兰进明的胆量都没有么?
早知道就不来睢阳了,既然来了,既然见了、听了,岂能置若罔闻?
当即站起身来,一拍胸膛,请求道:“愿得向导,引我南下临淮,去游说节帅。事若成,睢阳或可得救;事若不成,我为南将军完成夙愿,刺贺兰进明以谢天下!”
南霁云嗫嚅道:“也不必如此……”我当日不过气极了,就那么一说……随即提高声音:“倘若睢阳能够得救,你就是我等的大恩人,南八若得生,做牛做马,若已死,结草衔环来报!倘若不成,将来你在战阵上多杀几个叛将,便算祭奠我等了。大好男儿,不可做刺客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