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巡弋蕃骑聚拢过来,放过那员蕃将,围住了当先的唐骑。战不多时,后面唐骑陆续抵达,蕃骑也越聚越多,各举刀矛,往来冲突,当真是一场好杀。
只是郭昕凭堞而望,急得手心里全是冷汗,却压根儿帮不上忙……这城下还有上万吐蕃兵驻营而守呢,部分前出要来扑城,我防守都忙不过来,还怎么可能派兵出去策应、援护哪?只叹这队唐骑甚勇,且似乎全都头裹红帕,远远望去颇为显眼,必是神策军精锐,但远来人困马疲,却未必是越聚越多的蕃骑的对手啊。
大好男儿,竟然浪掷于此,实在是太可惜了!
正要撇过头去,不忍再看——我还是去城西指挥攻防战好了——然而视线才刚移开,却又瞬间扫了回去。只见蕃营大开,无数马步军蜂拥而出,拉拉杂杂的,朝向那百骑杀去。
吐蕃人真是疯啦,面对百骑,为何要出动数千兵马?
郭昕知道,城东蕃营驻兵大概万余,日常派出来攻城的不过千众而已,其他人每日掘壕筑垒,做久困之势。他也曾经趁夜领兵杀出,想要偷袭这一方向的蕃营,从而打破四面围困之局,奈何对方守御颇为严密,难以得手。
可是如今千众向西,做势扑城,忽闻身后警讯,颇有些忙乱,踯躅不前;同时数千众急匆匆涌向东方,去剿不过百名唐骑……那营里还剩下多少精强之士啊?如此天赐良机,岂可不牢牢抓住?
郭昕当即下令:“打开所有暗门,骑兵尽数前出,试扑蕃垒!”
城上一通鼓响,八九百唐骑分从多个暗门鱼贯而出,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便将还在犹豫是不是继续做攻城准备的千余蕃军蹴散,随即直迫蕃营。正在杀向李汲的吐蕃马步军听闻大营告警,无不回望,部分急忙转向欲归,部分还在踯躅,就此乱做一团。
终究他们都是贪图马重英的重赏,受到绮力卜藏的怂恿杀出来的,但护守大营才是最基本的职责啊,即便朝前去取了“李二郎”的首级,倘若大营有失,能够功过相抵吗?
再者说了,“李二郎”的脑袋就一颗,未必能落到自己手中,但若大营失陷,主要将领全都得吃挂落啊。
就连正在与李汲他们缠斗的蕃骑也开始动摇,李汲趁机连杀数人,将唐骑全都拢在一处,随即问道:“我等是且退呢,还是策应郭将军,往攻蕃垒?”
部下都说:“唯二郎之命是听!”
“君等久战疲累,难道还有气力不成么?”
“二郎若有气力,我等便有气力!”
李汲不禁“哈哈”大笑,虽然胳膊还有点儿发酸,虽然胯上仍感疼痛,却仿佛有一股热气自丹田涌起,瞬间便流散于四肢百骸之间——这感觉,就好比前世撸铁正感痛快,怎么肯半道而停呢?这正是长肌肉的关键节点,就应该——加份量啊加份量!
于是将身子略略一倾,从敌尸上拔起支骑矛来,牢牢握住,随即大吼道:“京兆李二,今日要先入敌垒!”左手长矛扬起,右手横刀舞开,朝着当面之敌便直扑过去。
蕃骑见状,无不胆落——就这不到一百人还想冲我营垒?果然传言不虚,这李二郎有如天神一般也!不自禁地便即带马,纷纷退避。
李汲所率这百名唐骑自动排成了锋矢状,也就是一个等边三角形,而李汲便是其顶角,是簇尖,不但顺利穿越吐蕃巡骑,亦且直接切入了才刚出营的数千蕃军之中。
矛刺刀劈,蕃贼辟易,用后世的比喻来说,就好比一把烧红的刀子切入牛油中一般,似乎根本不必用力,触着便化——主要是根本没想到对方会冲过来,尤其不少人已然转身,打算归营了,结果背后受创而倒。李汲身后唐骑,左右者或矛或刀,紧追不舍,赶杀蕃众,居中者则拉弓放箭,协助主将清除障碍。
但终究蕃军甚众,尤其李汲所突入的中央部位,阵厚达十数丈,即便全都是木头桩子,一个一个砍过去都能使人脱力。战不多时,李汲新换的坐骑便受不住了,不但速度越来越慢,抑且身被数创,血流及蹄。至于李汲,左手骑矛早便遗失了,还是现抢的敌人一支步兵长枪,右手横刀上全是缺口,并且最终与敌兵刃交磕,直接就“喀”的一声,从中折断。
李汲干脆弃了断刀,双手执矛,朝地上一戳,顺势身形如雁,凌空飞起,纵出两丈多远,直接便扑入了蕃营之中——因为营门还是开着的。
他心说我早就想玩玩儿看撑杆跳啦,没想到穿越后倒有机会。
人类大脑处理线程终究是有限的,尤其当全神贯注于一件事上的时候,往往会忽略了身周状况,压抑住其它情绪。好比李汲前世去健身,常有朋友不怀好意地挤着眼睛问他:“是去瞧美女的吧?”李汲自会当场喷回去:“当你一心加分量、练肌肉的时候,哪有精神头去瞧别的?!上回网吧里进个美女,你不也急着国战,都不肯跑去搭讪吗?”
因而李汲激战许久,这会儿真是什么生啊死啊的全都考虑不到了,眼前但有蕃贼,心中只望厮杀,但凡我还有一丝气力,那就要继续打啊!咦,貌似我的耐久力激升啊,比那天在洛阳掖庭中奋战的时间长多了。
大概因为我身后不仅仅是一个小丫头,而有近百同袍!
李汲空中踢腿,还在落地前便先将一名蕃将给踹飞了。待得落地,松开右手,一把便卡住了旁边一名身形矮小的蕃卒的脖子,掂一掂,干脆弃了长枪,左手抄过来揪住对方腰带,直接举过头顶,随即把个大活人当棒子抡将起来。
嗯,刚才的矛、枪都不够份量,使得不给劲,还是这玩意儿趁手。
口中兀自狂叫:“李二郎已先破贼营矣!”
不仅仅他身后紧随的部下,就连另一侧的唐骑听闻喊叫,也自然而然地士气更高,厮杀更勇,不少人亦干脆弃马步战,撞破营栅,同样扑入营中。郭昕在城头见了,虽然翘舌不下,却仍不忘下令:“开门,步卒跟随杀出!”
蕃军的士气就此彻底跌过了临界点,先是一人逃蹿,很快引动万众齐奔。时隔不久,竟然被两面唐军彻底打穿,会合到了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