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死后盛名（4）

    李晟铭剩余的三本小说大热的同时，我的内心隐约间有了更多的不安，那些主动自曝虐待的事实究竟是真相还是炒作，我并未得到明确的答复，聚美公司反正不在乎这一点了，相反，他们更多的是庆幸，因为这样热度才能绵延不息。

    我的工作进入尾声之际，我获得了警方的联系，我的内心一惊，这次是市刑警队的，接待我的是一位刘姓的年轻警官。

    我已然意识到肯定是李晟铭的案件出现了新的进展，果然如此。

    刘警官面露和蔼的气色，安慰道：“宇先生，不要紧张，我们只是来找你询问一些情况，是你的一位客户，李晟铭，有关他的死因，我们需要重新调查，所以你能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讲出来吗？”

    我点了点头，把我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他。

    他满脸疑惑的问道：“你说虐待这件事纯粹只是炒作？”

    我回道：“其实我也不太确定，但目前我们的策划案是按照这个热点事件进行操作的。”

    “你们公司还真是该死啊，竟然影响了警方的判断，现在李晟铭的尸体已经火化，找不到什么实质性的证据，目前我们只能通过走访调查，因为李晟铭现在已经成为公众人物了，所以警方的压力很大。”

    他的语气由愤怒到叹气。

    说着，从接待室外面走进来一个身材魁梧的警察，看到他的样子，我避之不及。

    “小刘，李晟铭的走访调查怎么样了？”那人的声音无比中正。

    我赶紧低下头，害怕他发现我的样子。

    “队长，目前还没什么有用的信息。”

    “当年那场火灾有什么新的线索吗？”

    “就目前的调查而言，那仍旧是一场意外。”

    “从这位先生口中，你还是没有问出什么结果吗？”

    他朝我面前转过来，望着我低垂的头颅，我的心脏怦怦乱跳。

    “是你！”他的语调提高了几分。

    “怎么了队长，你认识宇先生？”

    “哼，何止是认识！”

    此时的我恨不得赶紧逃走，因为我彻底伤透了他宝贝女儿的心，他对我产生怨恨在所难免。

    “跟我出来一下！”这副命令般的威严口吻让我无从拒绝。

    我跟着他伟岸的背影一直走到办公楼的顶层，暗色的天气下阴风阵阵，寒冷无比。

    他一直背对着我，因此我们陷入到一阵长久的沉默中，在我不知道如何开口时，他突然转过身来问道：

    “我女儿从小到大想要得到什么我都会尽量满足，可这一切我却毫无办法。”

    “对不起...”

    “我都从来没见她这么伤心过，我这个做父亲的却无能为力，说吧，这么好的女孩你为什么要拒绝，我真不知道你究竟有那点好的，会喜欢你这种丢在人群里就认不出来的小子！”

    “叔，感情这种事情真不能勉强...”我的语气坚决，苏晓晓的伤心毕竟只是一时的阵痛。

    “好，你小子有种，既然这是你的选择，从此以后我不允许你和她有任何来往...”

    苏震通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语气无比冰冷决绝，容不得我有一丝一毫的牵扯，突然间觉得这个世界上又少了一个能够毫无顾忌说真话的人，此时的世界与我而言，更加孤独。

    说完，他都没正眼看我一下，转身离去，在刘警官从我口中问不出任何东西的情况下，我离开了警局。

    回到住处，此刻的我已然没有任何精力思考，一种无尽的伤感和落寞涌上心头，为什么这半年来，我不能拥有正常人的特征。

    此刻的我无比渴望回归到正常人的生活中，因为那样还有常人的喜怒哀乐，七情六欲。

    因此我更想搜集完剩下的碎片，索性调出鲸脑系统，主动查找异常体的踪迹，多日来我都未接收到异常体提醒。

    没想到压根就没有给我提示，这次异常体的名字竟然是李晟铭！

    这件事大大超乎了我的预料，我立即问道：“死人怎么也会是异常体？”

    又觉得这样问不妥，异常体可以是人，也可以是物，为什么不能是死人，何况还有过先例——余光耀。

    鲸脑立即给了我答复：“异常体必须是你能实时见到的，和生死状态无关。”

    “从始至终我都未曾见过李晟铭，他的人生全都在别人的讲述中，难道死的不是李晟铭？”

    “提示结束，线索需要你自己寻找！”

    这一刻我才知道了什么叫酒后吐真言，那次李丞誉的酒后胡言并不是他的牢骚之词，这一切不符合逻辑之处似乎解释得通了。

    一开始，他只是说让《纵火的普罗米修斯》这一本书出名，实际上在我的策划下，取得了巨大的成功。

    就委托人而言，李丞誉已经完成了对弟弟的承诺，他完全没有必要出版完剩下的小说，还让其余作品也拥有与前作相当的热度，为此他还冒着让自己身败名裂的风险，制造了另一起舆论事件，甚至不惜成为警方追踪的嫌疑人。

    这样的代价过于沉重，他为何如此执着，就好像那些作品比自己的生命还要重要。

    我终于明白了，这是小说家的深刻执念，李丞誉根本就是李晟铭，他从未遭遇过火灾，更没有死亡。

    那么真正遭遇火灾，发视频博得公众同情，在极度痛苦中死去的人又是谁？

    这样看来，他只是一个可怜的工具而已，视频中他从未说过话，是受伤无法说话，还是他人故意为之，这点无法推论。

    想到此，一个为了不择手段出名的恶魔形象浮现在我面前。

    难怪他迟迟不肯露面，不仅是为了躲避公众，更是为了躲避警方。

    到此，真正的李晟铭野心表露无疑，原本他只是想借助那个被烧伤的可怜虫，顺利出版最后一本小说，可是他享受到了名利的滋味，但他不可能告诉世人真相，只能默默作为替身，因此心态陷入扭曲，忍不住找我述说。

    但他知道自己后半辈子无望承认是这本书的作者，只好趁着仅存的热度想要出版剩下作品，却发现这个时代，越是火热的东西，越是昙花一现，于是他只好牺牲自己，花了大价钱去做那样的策划。

    这就是小说家的执念，就算付出一切，也要让更多人知道自己的作品。

    我从此种推测中缓过神来，以上种种猜想并无实质性证据，那么我只能自己偷偷调查了，首先就必须搞清楚真正死去的人是谁。

    我又采取了老伎俩，假扮成记者，又来到那套曾经发过火灾的房子，询问邻居，因为李晟铭的名气早已经声名远播，所以邻居知道这件事，老太太偷偷告诉我，这两人是一对双胞胎兄弟，长得很像。

    除此之外，哥哥经常会推着弟弟回到这间房子，不过每次来都会匆匆离去。

    这就印证了我的猜想，其实烧伤的才是真正的哥哥，而推着他回来的却是弟弟，由于他们长得太相似，所以邻居没认出来。

    而他们返回的目的只是拍短视频，只不过在里面其实根本就没拍到房子的全貌，其实他完全可以这个时候做策划，没必要找聚美。

    那么为什么还要等到哥哥死去再去策划这件事情，我始终也想不通。

    来到那套房子前，天已经黑了，老式公寓楼里那被熏黑的木门紧锁着，从门缝中透出来冷峻的焦糊的风。

    真正的李晟铭究竟躲在哪里？难道他真的就此离开，永远不在？

    不，不可能，他应该随时关注着自己的作品，不可能走远。

    我倒吸一口凉气，我可是他的委托人，一直替他操办着小说的事情，他应该随时监视着我，我慌张的环顾四周，只见走廊尽头，暗光下闪过一道人影。

    我迅速朝楼道冲去，听到了除我之外的脚步声，我朝下狂奔，一直追至胡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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