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充愣、以及嗓门粗大的、啰嗦的长篇大论。而是就那样淡然地,舒缓地自言自语着,仿佛是在释放着自己内心最深处的灵魂。
这并不是像是格洛瑞的性格,在所有人的印象里,他应该是吼着大嗓门,装作老道正直地,叽哩哇啦说着一堆道貌岸然的骑士荣耀之类的理论。或者不分场合、部分青红皂白地胡言乱语着。可是,现在的他,与那些给人的本来印象,完全不同,完全没有任何相似之处,简直就像是判若两人。
也许,每个人都是这样,平日里在尽心尽力地扮演着所谓“真实”的自己,而其实内心是劳累的,是疲乏的,是有另外一个更接近于本真的“自己”的。只有当什么机会来临的时候,没有了顾忌和束缚的自己,才会偶尔露出本来的面目,拥有片刻的闲暇和放松。
“还记得第一次见你,是在格罗斯·旺热伯爵的六十岁寿辰宴会上。那一次我跟随洛里斯王子前去,只是一眼,就看见了你。你当时还是一朵没有绽放的雏菊,但是那种清新自然的靓丽和气质,有若未经雕琢的空谷幽兰,自然而然地就震慑了全场,夺目的光彩压过了所有的小姐和贵妇,再没有一个人能和你媲美。”
格洛瑞低声说道这里,微微抬起了头,面色里都是深沉的追忆和思索,带着一丝淡淡的微笑,好像实在回忆一场所经历过的、最甜美的梦靥。
“可是,你是兰尼斯特除了皇室,最大家族的掌上明珠。别说什么小小的骑士,恐怕就是一国之君、你也都不会放在眼里吧!那时候记得洛里斯王子看到你,连已经都发直了,不过你一直对他呛声拒绝,没有正眼看过他一眼,给了他无数个闭门羹。说实话,虽然当时他还是我的主人,但是我可是内心暗爽,只想哈哈大笑呢!哈哈,哈哈!”
格洛瑞淡淡地说着,他明知道凡妮莎听不到自己的诉说。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可以如此自然地自言自语,进行这一番发自内心的独白,而不必有任何的伪装、任何的顾虑。
“对了,对了,还有,那一年的春季游行,是你第一次在兰尼斯特的大庭广众之下露面。还记得当时的花车轿子,长长的布满了数条长街。无数的贵族名门闺秀,打扮得花枝招展,就只为了那一天的争奇斗艳。可是你,就如同一朵盛开的牡丹,不施粉黛,却盖过了所有的如花娇颜。”
“那天,所有的民众都为你疯狂,如同见到了时间最美丽、
梦幻般的圣女。甚至当皇室的公主们出现的时候,也在你的光辉之下黯然失色,没能引起更多的漪涟。对了,那一天,还是我真正的第一次与你见面。”
“之前格罗斯旺伯爵的宴会上,你并没有看我一眼,也没有和我说话,所以在我心里,那只是我‘第一次’见你,而不是‘我们’的第一次相见。那天的游行完毕,回去王宫的晚宴前,我得意荣幸地引领你下车,你还随意问了我几句话,不过,后来你都不记得了吧……”
“再后来,就是在兰尼斯都冒险者公会的相遇。当时你和罗伊大人、以及艾路恩大人在一起,我一眼就发现了你。真的,我在远远的地方,一眼就看出了那就是你,是一种直觉和本能。不是因为你水蓝色长发,或者特殊的打扮和气质,就是内心深处在告诉自己‘那是凡妮莎小姐’。”
“当时,我的激动和内心的震颤,简直是无以言表。我知道你没有认出我,但是也没有太多的失望和痛苦……额,小小的失落当然是有的,不过那不重要,本来我就是个不起眼的小人物。当时我就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一定要和你们一起冒险,一定要和你一起前行。不管怎么样,要保护你……”
正在这时,凡妮莎似乎翻了个身,隐隐约约的,发出了微微的呻吟,和低低的呼唤。格洛瑞连忙停住了叙说,压低了头,认真地侧耳倾听起来。
“罗伊……罗……罗伊……我怕……我怕……”
凡妮莎依旧陷入在最深的昏迷和沉眠里,细细的柳眉微微皱起,仿佛是梦到了什么可怕而恐怖的事情,喃喃地呼叫着罗伊的名字。
“唉……”格洛瑞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里面包含了无尽的无奈、痛苦和酸楚。他摇着头,落寞地苦笑道:“是啊,是啊……罗伊,罗伊大人。他是那样的强大,和无所畏惧,仿佛一切的事情,在他的面前,都可以被那勇往直前的笑容所化解。我们都情不自禁地追随于他,在你的心里,他也比我重要的多吧!”
“呼呼……呼呼……”轻柔的微风,正在变得愈加强烈。一股股从背后用来的凉风,把格洛瑞略略从幻想里拉回了现实。他微微皱起眉头,转过身去,眯起眼睛,望向昏暗的前方。
随着淡粉色的光雾的散去,眼前的通路,逐渐变得清晰而鲜明起来。岩洞的四壁上,湿润而微软的泥土,停止了无止境的掉落,内里和四周,隐隐生长出了清新的、嫩绿的萌芽。
一点点微微的绿色光芒,出现在远处、逐渐变得清楚的迷雾散去的地方。格洛瑞眯起眼睛,用手遮住眉骨,仔细地观望起来——在极远的地方,确确实实地,没有任何遮挡地,出现了两个小小的,散发着绿色光雾的圆盘。
这圆盘就好像之前在“温迪神殿”外部,岩洞的入口处,罗伊所引发的“谒语”所激活的圆盘一样。
“那应该就是机关了,而我们,是钥匙。”格洛瑞心中这样想到,一切都已经有了眉目。他和凡妮莎所历经的两条岩洞,最终合二为一,目标就是远方终点的那两处圆盘,两个人同时开启,才可以解开最终的机关。
“凡妮莎小姐,你看到了吗,我们做到了,那就是岩洞的尽头。”格洛瑞有些兴奋地对昏迷的凡妮莎说道:“‘五芒星阵的五个角落,必须在同一时刻开启。’我们可以同时开启两个,这是我的荣幸。我相信其他人,也可以顺利完成吧!”
“在此之前,我会等待,等待你的醒来,就这样在原地等待。嗯,永远等待下去。”格洛瑞又坐了下来,认真而凝定地望着眼前,那没有丝毫知觉、却美得惊心动魄的蓝发美人。那平日古板而木然的眼神里,此刻全是数不尽的温存和仰慕,荡漾着丝丝的温柔与眷恋。
也许只有在此刻,他才可以没有顾忌、没有负担、不加遮掩地看着凡妮莎,说着自己内心最深处的独白,而不用有任何的掩饰,深藏自己的情感。这机会并不算多,甚至可能一辈子就只这么短短的一刹那。
所以,格洛瑞看起来非常珍惜,他就那样温柔地看着,低声的说着,犹如最有耐心的讲述者,在末日到来的黎明前的演说。他知道一旦凡妮莎醒来,一切就将变得真实而残酷。打开那尽头的圆盘之后,面对的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威胁,也许再也见不到第二天的阳光。
那么,抓紧此时此刻,总是没有错的吧!
凡妮莎依然有如在睡梦之中,仿佛要长眠在这里一样,没有任何反应和知觉。她淡淡的细眉一直微微蹙起,好像有一点点的痛苦,一点点的犹疑。
在格洛瑞一个人的低语中,她轻轻地转过了头,沉眠的鼾声依然平稳,背对格洛瑞的眼角处,却若隐若现的,依稀闪过了一抹莹莹的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