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西的集市,约到俗成,一般是每月的逢五逢十。
石楞子的家,离葛家集不远,小时候,沒少跟着奶奶和娘來这儿赶了集,跟着爷爷和爹在这里卖打的兔子和皮货。
石楞子对这里,可是亲和,小时候,最盼望的就是到这里赶大集。
逢五逢十的葛家集市,可是热闹,卖什么的都有,熙熙攘攘的人流,不到天黑不叫稀。
石楞子跟着奶奶和娘來,总少不了买几串糖葫芦,那个糖葫芦,那叫做一个甜,总是舍不得一口气儿吃完,小心地舔,会心地品,走到家里,坐到院子里的石碾子上,还不会吃完;而跟着爷爷和爹呢,卖完野味,总会被领到羊杂汤锅前,來一大土碗羊杂汤,爷儿俩分着喝,他是全家的宝贝,自然的,羊杂碎,基本上都是他來吃,羊血的筋道,羊肉的松软,羊肝的咯牙,羊蹄筋儿的嚼头儿,到现在,一想起來,都他淌口水。尤其是羊杂汤,掰下干饼子到碗里,泡一会儿,用筷子,捞到嘴里,辣椒的辣,花椒的麻,羊肉的香,等等等等,全烩到汤里面,干饼子吸饱了汤,变得酥软,成了佳肴,捞在嘴里,嚼着,那才叫一个好。
尤其是葛世源家的羊汤锅,才叫好。就是因为石楞子的馋,两家子的厚道,实诚,才成了万年交,两家好。
每到这时候,石楞子就蹲在羊汤锅前面,不吃个肚儿圆溜溜,他是绝对的拉不开腿的。
就这样,蹲在羊汤锅前,一边泡着,一边吃着,那时候,喝羊汤,汤是随时的加,直到再也吃不下,才挺着圆鼓鼓的肚子往家走,一直到晚上,肚子都不饿,嘴里还有香,晚上做梦,又去喝羊汤。
而现在。。
只剩下他一人了。
每想到这些,石楞子的眼,总会一下子红,泪扑扑地落,牙咬得吱吱响,有时候,想奶奶爷爷,爹和娘,想得实在憋不住了,就跑到沒人的地方,一个人,抱着头,嗷嗷地嚎,嗷嗷地嚎,嗷嗷地嚎着大哭一场,一直到,把心里的思念,把肚子里的憋屈,把对被鬼子残杀而死的亲人的期盼,全倒出來,轻省了,才哑着嗓子,回队上。
队上,才是他唯一的家;战友,才是他唯一的亲人。
鬼子的凶残,造就了一个一个石楞子这样的孤苦伶仃的孩儿,也造就了一个一个石楞子这样的战士,鬼子的凶残,只能给自己挖掘葬身的坟墓。
时间长了,队里的同志们,就都知道了石楞子的这个秘密,每每见石楞子发呆,沉闷,脾气暴躁的时候,就知道他极其极其的想念他的冤屈惨死的亲人们了,就都躲闪开,让他在自我的漩涡中,咀嚼发自心底的哀伤,在感情的宣泄中,重回到冷静和平静的现实。
有些伤口,只能在孤僻的悬崖下,在料峭的寒风里,在奔流的河边上,自己舔。
其实,那时候的八路军战士,哪个不都是一肚子苦水。哪个不都是满腔的仇恨。
也都与石楞子一样,实在想家了,找一个沒人的地方,痛苦独尝,痛苦宣泄。
我们的苦难深重的前辈子。
我们的多灾多难的民族呀。
你们的背负,太沉,太重了。
你们,才是我们伟大民族屹立东方的坚强基石,才是推动国家强盛的永久动力,才是我们奋发向上的崇拜的榜样。
我们有何理由。不作出百倍的努力。建设好我们的祖国。。
我们要以千般的优势,万般的坚强,屹立在东方,再也不受磨难,再也不被欺凌,再也不被蔑视。
更让我们的后代们,永远永世,享受着灿烂的阳光,享受着当家作主人的崇高和自豪。
所以,我们要再加倍的努力。
所以,我们理解石楞子,他们上辈子人的凄惨的心境,知道他们为什么一见鬼子就眼红,就变成恶狼饿狼,扑上去,不管环境的恶劣,不论生死的几何,义无反顾,将这些兽兵,吞进,咬光,把恶毒恶魔,一扫而光,给后人,给我们,打下这么一个光辉灿烂的新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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