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少的湖西大平原上,阳气是很难压过阴气的,于是,在半空中,看不见的冤魂冤鬼,找不到家,入不了坟,四处里飘荡,遇上孤单的,势弱的活人,就会乘虚而上,一下子扑上去,借尸还魂。
镇这些冤魂冤鬼,就是放炮仗。
于是上辈子传下來的,凡是迎亲的道上,就要每走几步,往天上扔一个炮仗,炮仗在当空里炸了,就把悬浮在半空里的,虎视眈眈的,随时的就往人身上扑的冤鬼们吓跑。
对有些的“渴”极了的大个儿的冤魂厉鬼,扔炮仗是不能轻易地吓跑的,怎么办,有法儿,还是在道上,每走几步,或者遇上桥,或者到拐弯的地方,扔写着“龙”字的“青龙帖”,青龙帖,两手指头宽窄的红纸儿,代表着“龙王”,在那边儿,龙王的官儿最大,最有权,厉鬼们别的不怕,单单就怕龙王爷,龙王爷能把他们吸到嘴里,抓到爪里,然后的,打入十八层地狱,让他们永世不得转阳,來世。
清道上的冤魂厉鬼,保佑新人永世吉祥,可是重大要紧的任务,自然的,这样的大任,是要有自己的家人來做的。并且,这个家里的人,要是个壮壮实实的男孩子,男孩子阳气壮,气场重,最镇邪。
这个放炮仗,扔青龙贴的家里人,自然也是一个男孩子,男孩子都冲,办事儿都愣。
这家儿的也是个楞头青。
这个愣头青的家人,马上,就要惹事了。
迎亲的队伍,吹吹打打的说话间,來到了鬼子据点的吊桥外。
吊桥外的道边上,照例的,插着四五个“此处有地雷”的木牌子。阳光底下,写着黑字的木牌子,白茬茬的晃眼,一看就知道,立牌子的民兵,不是精细人,显然是直接从树上砍下來的,直接的写上字,直接地插到地上的。
吓唬鬼的,自然的,不愿意那么精致。所以,远远地看,这几个成弧形,围定吊桥的木牌子,就像坟头前面插的,祭奠新亡的人。
民兵们,显然,已经把暂时的还能站着的鬼子兵,看成死人了。
看到迎亲的队伍走过來,看门儿的民兵,老远地站起來,平端着长枪,瞄向了鬼子。
他们还是怕鬼子兵,见到花轿抬过來,知道里面有花姑娘,就不要命地冲出來,那样的话,又是一场劫难发生了。
看到民兵们这样的戒备森严,这样的虎视眈眈,送亲的队伍,原本还有些担心和害怕的,现在,一下子胆子大起來了,他们确切地知道了,乌龟壳里的鬼子,今儿里,有地雷和民兵看着,是不会拱出窝來了。
拱不出窝來,自然,就沒有危险,沒有危险,那么,这些小鬼子,就成了有头的木桩子,就成为一堆肉。
“大棚”也老远地加把劲儿,狠狠地擂着大锣,“鍠,”的声响,拉着金属的长音儿,传出老远,直到天边里的芦苇荡,芦苇荡晃着满湖的碧波,再回传过來,回传过來的声波,加上了满湖的水分,加上了芦苇的清脆,再到人们的耳朵,“琞,”软绵,醇厚,细腻,更显出來太平和昂扬得意。
紧接着的乐班子的响器,也受了鼓舞,吹吹打打的,更加起劲儿,那唢呐,那笛子,那笙,合奏出來了宽广天地和欢天喜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