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地下无声

“等等…你去哪？”

    顾非池仿佛没听见，依旧一意孤行地前行着。杨允杰加快脚步上前拽住了顾非池的胳膊：“这里是医院，你才刚痊愈。”

    “我只是想去看菩萨。”

    杨允杰渐渐松开了手，“那…我陪你去吧。”

    夜晚的门诊大厅里依然分散坐着一些人，踏在大理石板的脚步声在安静的大厅里回荡地尤为不安，毕竟，医院这种地方的气氛总是会让人无意识变得压抑。

    穿过门诊大厅，就走入了住院部的花园。顾非池的脚步开始变慢，因为她一眼就看见了花园中央的观音像，那和她梦里的记忆极为相似。

    她静静站在原地，聚精会神地直视着观音像。忽然，她看见观音像前有个人，穿着病号服笔直地站在那背对着她一动不动。她顿了顿，继续缓缓地迈开了脚步，当她快走到这个背影近前时，她抬起了手下意识地想去触碰这个人。可她还未触及，那个背影就自己动了，她的手臂停在半空，看着那个背影一点一点地转身，直至和她面对面。

    当她看见转过身的这张脸时，她不由地加快了心跳，因为转过身的这个人，面容像极了她自己…只是从那双眼睛看去，她仿若被抽走灵魂，只剩一个躯壳。

    “啊——”远处的地方突然传来了一声尖叫，顾非池被这尖叫声猛地惊醒过来，她眩晕着脑袋不由得向前迈开一步站稳身子，再看自己的眼前，除了观音像，周围什么也没有。她大口地吸了几口气，用力地眨了眨眼撑住额头，原地静定了几秒才逐渐缓过神来，回想起刚才的那一幕，也许只是自己的幻觉罢了。

    远处地哄闹声开始变大，她朝着声源走去，逐渐走到住院大楼前。大楼门口人群聚拢围成了圈，穿着病号服的人们都在互相地交头接耳。

    她好奇地想要更近一步，突然有人从背后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她回头，只见杨允杰心神不宁地拉着她急促呼吸着。

    见是杨允杰，她便又想将头扭回去，却只感觉到杨允杰又用力地拉了拉自己的胳膊：“别！别看！”

    顾非池又回头看向杨允杰，只见杨允杰紧抓着她的手腕，眼里除了不安还多出了几分绝望：“有…有人堕楼了…”

    她沉默了，没有再扭头去看。

    人堆里一个男人的哭喊声格外的大：“露露！露露！你看看我啊！你怎么这么傻！就算全世界都抛弃你，你还有爸爸啊！”这个男人抱着血泊中当场死亡的女儿声嘶力竭地恸哭着。

    没一会儿，一个少年惊慌失措从人堆中挤出来，男人余光看见，疯狂地上前拉住少年的衣角喊道：“你给我站住！你这个畜生！我女儿本就已经时日不多了！你不但不好好陪她走过这最后一程，反而还在这种时候向她提分手！你还是不是人！是你害死我女儿的！”

    少年赶忙甩开男人，骂道：“喂！关我什么事啊！谈恋爱而已，想谈就谈不想谈了就分手咯！谁知道她突然就跳楼了啊！再说了，她反正也都没几天可活了，早点晚点又有什么关系！她这是在寻求解脱！”

    “嗤！人渣！”只听杨允杰恨得牙痒痒地骂了句，拉着顾非池转身就走眼不见为净。快速地坐上车以后，杨允杰紧握着方向盘顺了好半天的气才发动了机车。

    “那个女孩，为什么要和一个这样的人谈恋爱…”顾非池撑着脑袋有些低落。

    “因为她太小！”杨允杰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

    顾非池斜眼看向杨允杰，笑道：“你倒还是个热血青年。”

    “这种社会问题，凡是有良知的人见了都会激起一腔愤怒。”

    “就算是这样，愤怒也不足以使这些社会青年迷途知返。”

    “他们当然不会知道，他们这样的行为是会害了别人一生的！即使是死在他们面前，也没有半点悔改之心。遇见这种人，即使这个女孩无疾病，不自杀，也不代表她的将来可以平安无事地生活。”杨允杰的话语变得冰冷。

    顾非池平静地打量着杨允杰，淡道：“黄金时代、白银时代和青铜时代我们好像都没赶上。不过…即使是现在的时代，自杀的人，也是会堕入地狱的。”

    杨允杰开着车沉默半晌，忽低声道：“地狱，也许不止存在于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