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宵夜。那条街有着他儿时不少的回忆,虽然店铺老板已经换得所剩无几,但他还是忘不掉家乡留给他的味道。
他挑了一家街尽头稍冷清的店,刚走到店门口,就看见一个人正从货车上往店里搬运货物,他之所以会注意到那个人,是因为那人穿了一件很新的皮夹克,而他怀里抱的则是结霜的冰箱子,他每挪动一次箱子进怀里,箱子面上的冰霜就会抖落,而和他贴胸的那一面则会化掉融在皮衣上。
——这个人为什么穿着一件这么新的皮衣搬冷冻的箱子?难道他不知道皮衣不能见水?而且还一遍又一遍地反复融湿同一个地方…
宁岩桥没有多在意,便进入了店里。
经过前台,一个年轻的女孩正坐在那里记账,他们挑了一张靠墙角的桌子坐了下来,墙角后一扇小门正通向厨房,厨房里出来两个三十出头的妇人招呼点餐,一个又白又胖,一个又黑又瘦,二人身型对比特别鲜明。
点完餐后,他们便闲聊着坐等上菜,这途中,只见那个穿新皮夹克的人还在一趟又一趟地来回搬运着货物。
生意冷淡,那一胖一瘦两个妇人便坐到了一旁的另一张空桌上闲聊起来。
“诶你看他今天穿的那件新夹克,上身效果还挺不错是吧!”瘦妇人低声对胖妇人说道。
“是啊,没想到他穿起夹克来还挺帅气的。”胖妇人呵呵直乐。
“你要有胆,当着他面儿去说啊。”瘦妇人道。
“切,这有什么,早上的时候小沈不都夸过了么?”胖妇人道。
“那你去啊!诶诶诶,他马上要进来了,你去逗逗他,快!”瘦妇人怂恿着。
只见夹克男搬着货物又一趟进了店铺,瘦妇人一推胖妇人,胖妇人咧开嘴就放开了嗓子:“喂小蒋!你买新衣服了啊?你今天穿着这件夹克,看起来还挺帅的嘛!啊?哈哈哈哈——”
蒋然听闻,赶忙低下了头抱着货物快步小跑进后厨。
那两个妇人见他的窘态都放声大笑了起来,可刚笑没两声,她们就立刻压住了自己的气。
只见店老板这时戴着酷黑的墨镜就从店门外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
宁岩桥也戴着墨镜,是浅咖色的,但他非常好奇,这深更半夜为什么这男的要戴墨镜?还是墨黑色的,难道他也是个公众人物?
还没来得及多想,就只听店老板不悦地怀疑道:“你们刚才笑什么啊?在说谁呢?”
两个妇人忍笑莫不作声,老板又去问在前台的小沈,声音低了很多:“诶,她们刚才在说什么啊?”
“不知道。”小沈冷冰冰的头也不抬。
老板不以为然,又回到两个妇人的桌前坐了下来,继续的追问着:“你们告诉我啊,喂!告诉我唉!说啦!”
宁岩桥瞄着忍不住想乐,心说这俩员工的鸡婆性子该不会是跟着这店老板耳濡目染的吧。
这时,蒋然又一趟从后厨出来了,两妇人都相继将目光转向了蒋然,老板也看向了他,脸色的转变和刚才对女员工有着天壤之别。直注视着他走到店门口又去搬东西,老板又缠着二员工一个劲地问着:“快告诉我唉,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瘦妇人实在忍受不了老板的继续追问,突然一口气全抖了出来:“哎哟,不就是小蒋穿了件新衣服,我们跟他开玩笑呢。”
“开什么玩笑呢。”老板继续追问。
胖妇人继而道:“也没说什么,就说他和以前不一样,穿那件衣服挺帅的。”
这时蒋然又抱着一箱货物走了进来,店老板一见蒋然入眼,赶忙提高了嗓音回道:“他——?那叫什么帅啊?那件衣服一看就是便宜的地摊货好吧,丑死了,帅什么啊?唉,我真发觉你们的眼睛是不是有问题啊?”
两个妇人似乎是意料之中,瘦妇人低声嘀咕道:“本来就帅。”
“帅个鬼喔!一点档次都没有!”
说过一句,几人便再也没有说话,而蒋然依旧好似什么都没听见,一遍又一遍地搬运着货物。
——唉,这店老板…小蒋…那人姓蒋…
听到这个姓,宁岩桥不由又多望了他几眼,的确觉得有些面善,而且这个老实巴交的性子的确是让他想起了…
他不自觉起身追出去仔细地观察着他。只见他双目冷漠、面无表情,一个人清理着货物装箱,他的周围仿若什么人也没有,他眼里的全部似乎就只剩下了货物。
“你,是不是蒋然?”宁岩桥上前轻拍了拍他的肩。
蒋然回头,一眼看见一个墨镜男,他似乎对这样的造型早有抵触,不愿再看第二眼,立刻又把头扭了回去,只当什么也没发生。
“你…喂喂…”宁岩桥吃了个闭门羹,莫名其妙又喊了几声,蒋然依旧不理。
“喂,你不认识我了啊?是我啊,宁岩桥,咱们以前中学是同班吧。”宁岩桥小声地凑近蒋然耳边,边说着边摘下墨镜。
蒋然看了一眼露出眼睛的宁岩桥,宁岩桥立刻又把墨镜戴了回去。
蒋然狐疑地回视着他:“你,是那个宁岩桥?”
“那个?哪个?”
“司徒钦那个?”
“…呃,是…”
“我的同学宁岩桥?”
“是。”
“演司徒钦的宁岩桥?”
“是…”
“同一个人?”
“…是。”
“……”蒋然沉默半天。
宁岩桥又望了他半天,试探道:“喂…蒋然?”
蒋然轻轻叹了口气:“你要没什么事的话,就去吃你的宵夜去,我还有很多事儿呢。”说着,他又抱起了一箱整理好的货物往店里搬运。
“我…喂…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