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啾很没有形象地大哭了一场。
魏凉被她哭得没脾气了, 只无奈地把她摁在自己的腿上,抓住那两只小爪子,不让她四处乱挠。
他是真没觉得有什么大事。
她那么小, 那么软,让他往她身上戳几个窟窿?算了吧,还是戳他自己比较容易。
只是一点小事而已,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她要哭成这样。
不过她哭起来的样子真的很可爱, 让他心头生起了丝丝缕缕的坏意, 他开始琢磨着, 下次亲热的时候是不是可以再多欺负她一些,让她细细地哭出声, 想想都令人热血沸腾。
林啾好不容易止了啼,抬起眼睛一看, 只见魏凉正在盯着她出神,眸中一片神秘的晦暗。
“魏凉……”她的鼻子微微发红, 一抽一抽地说道, “我,我会对你好的。我以后一定会对你好。我会一直对你好。”
他的黑眸中闪过了一丝被抓包的怪异神色。
定了片刻,他确定她并不知道自己方才在琢磨着怎么弄哭她,这才淡定地开口道:“嗯, 我知道了。”
林啾的心绪渐渐平复了,她扶着魏凉站了起来,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
他很自觉地解释道:“并非真正受伤,只不过是将你感受的疼痛转移到我身上罢了。一会儿便好, 无需忧心。”
林啾忍不住颤抖着走到他身前,像是拥抱一件一碰就碎的贵重器皿一样,珍而重之地搂着他,把自己的脸蛋贴在他的右边胸前。
她记得这里没有伤到。
他轻轻抚着她的黑发。
这一刻静谧美好,连草根之间爬行的小虫也不忍发出声音来破坏氛围。
另一边的情形就比较水深火热了。
秦云奚将柳清音小心地抱回洞府,放在玉榻上,凝神为她护法。
数个时辰之后,只见她眼睫微|颤,眉间舒展,似是神智回笼。
秦云奚轻轻吁出一口气,撤去手中的清心诀,期待地凝视着她,等她自然醒转。
他倒并不是十分担心她的问心劫会出现问题。虽然清音刁蛮任性些,但她行事向来光明磊落,绝无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
只不过,知道归知道,事到临头,还是难免紧张忐忑。
那对浓密鸦睫颤动得愈加剧烈,樱唇微启,口中发出低低的气声——“嗯……”
就在迷蒙双眸刚刚张开,面上露出恍惚神色的刹那,忽见她的面孔重重痉挛,瞳仁在眼眶内紧缩至颤抖,喉中难以抑制地发出了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吟——
“呃啊——”
旋即,她抱住脑袋,身体一翻,从玉榻上滚了下去。
幸好秦云奚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揽入了怀中。
便见柳清音一双美眸中迅速充血,脸颊和嘴唇却彻底失去了血色。
她双手紧紧揪住自己的头发,喉中溢出惨哼:“林……秋……”
一缕殷红的血顺着唇角流下来。
秦云奚只觉魂魄冒烟,急急又掐清心诀,不断用灵气冲刷她的经脉丹田,口中低低地安抚道:“清音,我在,没事了,我在。”
她的模样实在是过于骇人。这一瞬间,秦云奚已脑补出自己永远失去她的画面。
他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微微发颤,连连唤她:“清音,清音,清音……”
怎么会,怎么会?
既已渡劫成功,又怎么会中了心魔?
林秋?
清音的问心劫,怎会与林秋有关?!
难道是几日前林秋尸身被窃之事影响了清音渡劫?不可能啊!都修到大乘了,谁的意志也不可能这般脆弱的。
不知过了多久,柳清音总算是略微寻回了一丝神智。
双眸渐渐聚焦,看清了自己躺在秦云奚怀中时,她蓄起了全部力量,扬起手来,照着他的脸呼了一个巴掌。
秦云奚猝不及防,被扇了个正着。
还没来得及纳闷,便看见柳清音双眼翻白,晕了过去。
他捂着火辣辣的脸颊,一时百感交集,不知该说些什么。他并没有往自己身上多想,因为与这些年交往过的几个高阶女修相比,他与林秋的关系简直就是清白过了头,简直有些寒碜了。
而且,最终林秋也是他亲手杀死的,当着清音的面,把她刺成了一个马蜂窝。
林秋,林秋,林秋何德何能,竟把清音伤成了这样?!
秦云奚把柳清音好生放平,替她仔细检查周身。
她的灵气变得更加浑厚,一望便知问心劫是成功渡过了。他定了定神,想要潜入她的识海探查,却被她的神念锐利地拒之门外。
她为何要拒绝他?
他们二人早已相互交托了全部,双|修之时往往伴随着神识的交|缠,灵与肉都融合到了极致。
就算是吵架吵得最凶的日子,只要到了床榻之上,她的识海便永远是向他敞开的。
为何在她最虚弱、最需要他帮助她的时候,她却这般坚定地拒绝他?
秦云奚想不明白,只能先做别的事。
他从百药峰取来各种有益神魂的药草,亲手替她研磨煎制,一口一口喂她服下。过了整整三日,柳清音终于再一次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中没有多少神采,一望便知头疼得厉害。
“清音,怎么样了?”秦云奚关切地凑上去。
柳清音怔怔看了他一会儿,惨白的唇微微一动,道:“无事。”
她的眸色实在是太复杂,复杂到秦云奚有一瞬间产生了错觉,以为眼前的女人并不是他熟知的柳清音,而是被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附体了。
而此刻,柳清音的想法和他也差不了多少。她正悲哀地想,原来这么多年,她竟从未认识过真正的他——真正的他,其实很喜欢拈花惹草,对每个女人都温柔得不得了,然而,一旦触犯了他的利益,他便会翻脸无情,辣手摧花。
这些年,经历了木柔佳浅如玉和云间白的事情之后,她已经不会再傻傻地认为他对她痴心不二了。
他之所以现在还留在她的身边,只不过是利益的权衡罢了。这些女人之中,她修为最高,是最有可能伴他一起飞升的人,而且二人的情|事天下皆知,他想换人的话,代价实在太大,着实没有那个必要。
若是……当初用声败名裂来威胁他的人不是林秋,而是自己的话,死在他剑下的人,会不会……柳清音不寒而栗。
她的呼吸不自觉地变得急促,眸中浮起了惊恐。
“清音,清音……”秦云奚紧紧搂住了她,“别吓我,清音。”
她艰难地张了张口:“我的头好痛。”
“你神魂受伤了。”秦云奚小心地捧着她的脸颊,问道,“究竟出了何事?”
柳清音轻轻摇了摇头,头一晃,便觉阵阵针扎般的刺痛直袭颅脑。
她惨哼一声,死死闭住了眼睛,泪水一串串滚落。
秦云奚心痛欲死,也不敢催她,只不断地将至为精纯的灵气凝于指尖,替她轻轻按揉头上几处穴位。
“我……我也不知道。”
柳清音是真的不知道。从劫境中脱离之后,便会陷入短暂的深沉黑暗,就在那一个恍惚之间,神魂仿佛被一只磨盘大的手掌重重扇了一个耳光,差点将她当场震死。
那一瞬间,她仿佛听见了林秋的声音,又仿佛什么也没有听到。
想起那一幕,她的额头布满了密密的冷汗,颤声道:“我明明已经成功渡劫了,再有两息,不,一息,我便能彻底醒转。就在那时,不知哪来的力量撞上我的神魂……”
短短几句话的功夫,她便耗尽了全身力气,软在了他的怀里。
“我进识海,替你看一看。”秦云奚道。
柳清音垂在一旁的手不自觉地握了起来。
方才昏迷时,她已经感觉到他想要入|侵她的识海,当时她残留的一丝意念坚决地拒绝了他。若是她当时有力气,肯定会送他的神识一记耳光吃。
但现在,她神智清醒了。
即便知道他是个无情无义的坏男人,那又怎么样?
以后的事暂且不说,此刻自己虚弱至此,不靠着他,还能靠谁?
那些事……必须暂时烂在肚子里!至少也要捱到实力足以和他抗衡时,再与他翻脸清算!
柳清音闭了闭眼,轻轻“嗯”一声,松开了紧握的双拳。
秦云奚潜入柳清音识海。
看清那破碎神魂的一刹那,他险些没控制住自己,在她识海中掀起一阵灵魂风暴。
神魂虽是模糊的形体,但秦云奚能清楚地感觉到,柳清音的半个脸都快被扇没了!
怎么可能?她渡劫时,他明明就守在边上,全程护法。想要绕过他,攻击她的神魂?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世间绝对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有这等本事。
所以这不是人力。
不是人力那是什么?天劫?!
秦云奚很想对天咆哮,然而不行,此刻他只能平心静气,将自己的神魂贴上去,小心翼翼地安抚自己的道侣。
……
一处纯白的山峦间,一高一矮两道身影携着手,慢慢踏着积雪走出来。
他们都没有释|放灵气,鞋子踩在积雪上,发出好听的“吱吱”声。
“你确定了吗?蛊母就是那个天之极的女人吗?”林啾偏头望着魏凉,问道。
她心中已有八成以上的把握,只等他最后确认了。
“是。”魏凉眸光微冷,“我不记得她是谁,但是很想杀。”
林啾点了点头:“所以,此刻占据了眉双躯体的,正是这个女人。”
“未必是人。”魏凉意味深长。
“嗯……”林啾若有所思。
“啊!”她突然停住脚步,侧身望着他。
魏凉眼眶微张:“怎么了?”
只见林啾摆出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嘴角轻轻抽搐,道:“所以,祭渊一直在追寻的味道……就是个虫味儿?”
魏凉:“……这么说好像也没错。”
她笑得弯起了眼睛,他的唇角不禁也浮起了浅笑,目光变得柔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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