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怀瑾神色微凝,端着茶盏的手却是巍然不动,长睫微闪,没有说话。沈紫言看着他修长白皙的手指攥着那天青色定窑茶杯,叫人说不出来的赏心悦目。深吸了一口气,忖度着说道:“你是觉得皇上好转一事有假?”
杜怀瑾摇了摇头,目光落在雕满了花鸟虫鱼的窗棂上,过了好一阵才说道:“倒也不是有假,只是觉得可能是回光返照。”沈紫言一愣,她倒没有想到这一茬。一开始听说皇上病重,也猜想过他随时可能驾崩。但听到他好转,只当是太医们的功劳,现在听杜怀瑾如此一说,也觉得有几分道理,“那也得随时注意着才是。”
“我在宫里也有几个人,只是这些天皇宫内风云诡谲,也不好叫他们传信出来,我所知也就是只言片语罢了。”杜怀瑾抿了一口茶,叹道:“这样来去的折腾,只怕爹那里也有些不安宁。”
沈紫言不由默然,皇帝的病好好坏坏的,叫人总是悬着心,记挂着,偏生皇宫内又不比别处,打探消息十分不易,可真是叫人费心。不过,若真是回光返照的话,那皇帝也活不了几日了,只是这大逆不道的话也不能说出来,不过是在心里想想罢了。
杜怀瑾想必也是想到了这一茬,默然半晌,突然说道:“我看黄家的寿宴也没那么容易去了,得另想法子才好。”沈紫言不由微汗,杜怀瑾是不是根本就没有皇上会活好久的意思……
黄家寿宴已经广发请帖,金陵不少达官贵人家里都收到了帖子,岂是说不办就不办的,杜怀瑾话里的意思,分明就是说皇上熬不过这几日,到时候就是国丧,天下人都要服丧,一年内不得有宴席婚嫁之事,黄家的寿宴自然是办不成了。
可是黄家后天就要办寿宴了,就是皇上病逝,消息传达天下也有一段时间,难道皇上熬不过明天不成?沈紫言也不知道杜怀瑾哪来的信心,只得说道:“娘那边,也要去说一声才好。”
杜怀瑾没有说话,显然是默认了,修长的手指摩挲着温热的杯面,突然说道:“你怎么想出的那个法子?”沈紫言一愣,下意识的问:“什么法子?”杜怀瑾见着她呆愣的模样,忍不住轻笑出声,“就是飞鸽传信的法子。”
沈紫言不由斜了他一眼,“这个法子不是三少爷你告诉我的么。”杜怀瑾右手握拳放在唇边,眼里溢满了揶揄的笑意,“可是我送你的鸽子不是信鸽,是用来把玩的。”沈紫言暗自嘀咕,那也是死马当做活马医,没有法子的法子了呀。再说,虽然是她一时兴起之举,可是杜怀瑾最后不也收到了鸽子了么……
“以后不要再这样了。”杜怀瑾的脸色突然端凝起来。沈紫言又是一怔,难道他是怕那鸽子落入别人手中走漏了消息?可是那鸽子除了有一处灰色印记之外,并没有携带什么别的信息啊。却只听杜怀瑾说道:“那鸽子和紫言一样,都笨呼呼的,万一在路上被人抓住烤了吃了怎么办?”
烤了?吃了?
沈紫言顿时无言,也亏他想得出来,金陵城是天子脚下,方圆三十里不得狩猎,不得举弓,难道鸽子还能从天上自己掉下来不成?再说金陵城虽然大,可对一只鸽子而言,也算不上多大的地方。
不过,若是不能去黄家,又怎么能见到六皇子妃黄氏?
杜怀瑾想了一阵,望了望天,“只要他不在了,我们自然是要进宫奔丧的。”这可真是胆大,居然预言皇帝的生死……
不过,也不无道理。只要皇帝一死,文武百官都要服丧,福王妃,大夫人,二夫人和自己,都是内命妇,要和福王,杜怀瑾一起进宫的。而六皇子和六皇子妃作为皇帝的儿子儿媳,也会在列,那时候人多,只要寻到机会,就能说上几句了。
这个方法可行是可行,只是风险极大,毕竟是一朝天子的丧礼,来的人不知有多少,还有问礼官在一旁告诉大家如何行事,多少双眼睛看着,杜怀瑾想要和六皇子搭上话,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还有一件更令人头疼的事情,皇帝一死,人心浮动,泰王趁机发兵,只怕比皇帝死讯传出去之前更有胜算。而且皇帝死了,福王作为幼弟,不管怎么说都该回来奔丧,到时候就要离开沧州,岂不是给泰王可趁之机?还有,泰王若是借着奔丧的名义带兵回到金陵,到时候又要采取怎样的手段呢?
谋反者的下场,沈紫言心知肚明,历朝历代的皇帝,对谋反者,轻则斩首,重则千刀万剐,株连九族。现如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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