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明于远不置可否。
这次宋言之只是仰头看字,没有回头,只口中道:“不敢。”
董以仁转头笑问:“对不对,简兄?”
他揶揄的话音令那看字的二人不觉齐转了头看我。
我嘻嘻一笑:“董兄别问我,这可是小弟的伤心事啊。弟不肯用功,性又愚鲁,书法及不上我师万分之一。在弟看来,只觉得这两个字又大又黑,自是好的。至于我师与宋将军,字也应当是好的。”
听到“又大又黑”,董以仁眉清目秀的脸开始转红转白。
明于远笑意一闪,斜看我一眼。
宋言之看着我,眉微一挑,立刻又变得平静无波。
我一笑推门:“三位请。三位皆一时之选,听松阁今天灿然生辉。”
临窗的位子,明于远占了一边,宋言之占了另一边。
董以仁坐在了明于远一边,我在宋言之一边。
茶博士上来沏茶。
我笑着跟他开玩笑:“今天你准备烫哪个?”
结果茶博士给我倒茶的时候,茶线像蛇行似的。
我哈哈大笑,接给他手中的壶,自已倒满了。
我端起茶抿一口。
董以仁笑问我:“简兄觉得这茶如何?”
我笑道:“嗯,不算太烫,”又补充一句,“可以喝了。”
明于远突然闷声咳起来。
宋言之疑惑地看我一眼。
我朝他笑笑:“守默,喝茶吧。”
他微笑端起茶杯,敛了眼神。
董以仁很显然不屑再理我,啜了一口茶,开始发表他的喝茶心得,又殷勤地向明于远、宋言之讨教茶文化。
明于远多数是“不知守默如何看、守默说得有道理、问宋将军吧……”,语多精简。
称守默时,笑得那叫一个尔雅;称宋将军时,表情那叫一个国师。
我举手轻捂住脸,悄悄打了个呵欠。
不想被他看见,他眼中笑意难掩。
我悄悄瞪他一眼。
回转眼,却见宋言之正不动声色地看着我。
“今天简非话少。”他微笑对我说。
我笑道:“三人行,必有我师。简非不学无术,在三位面前,不敢说话,只敢认真聆听。”
突然想起刚才的呵欠,我不觉脸微烫,飞快地看了看他。
他似乎也想起来,看着我变化了的神情,突然就大笑出声。
董以仁停了话,回头看我们,一脸莫名。
明于远已没了表情,端起茶杯喝一口,站起来说:“天色已晚,明日还得早朝,回吧。”
我笑着对宋言之说:“下次重请你喝茶,今天这不算。”
宋言之笑道:“那守默就记下了。这茶你可不能拖欠太久。”
告别了他二人,我与明于远顺路同行。
一路上他沉默。
我想着刚才听松阁情景,突然笑起来。
他看我一眼:“你这傻小子独自笑什么呢?”
我说:“我突然发现几个人的名字取得妙。”
“哦——?”他又拖长了声音。
我说:“你想想啊,我爹爹,朝中事务繁忙,每天睡眠不足三个时辰,简者,少也,少了宁逸;言之守默,当言则言,不当言则沉默是金,可见得这人聪明……”
他笑起来:“那傻小子简非呢?”
我嘻嘻一笑:“简非简非,其实就是想尽量减少是非。”
他斜看我一眼:“我看不一定哪——简非简非,简者,选也,择也,专门惹是生非。”
我嘿嘿一笑,斜看他说:“那我从明天起就去惹是生非去,以不负我师明断。”
他闻言一愣,停下脚步看向我。
我被他看得莫名,问他:“怎么了?”
他却又继续向前走,只是不知在想什么,一直到我的书房,也没开口。
我打量他。
他依窗而立,又继续起刚才的话题:“那董以仁呢?”
我作小鸟依人状,轻轻偎向他:“董以仁董以仁,就是懂得依靠别人。”
他笑起来,敲敲我的头:“你小子整天就琢磨这个?”
我笑道:“其实,董以仁身上还是读书人习气重了,也还憨直,我看着他,到还顺眼。”
“哦?”
“你想想啊,他要是真正的懂得依人,最起码我也算个人选吧,可他现在已认定我不学无术只敢走世袭之路,所以是真心瞧不起我,也懒得与我说话。他只瞧得上我师,”我打趣,“所以每次看到都灯蛾见火般扑上来。”
明于远这次没笑,看着我:“简非,我有时觉得你精明,有时又觉得你糊涂。”
啊?
他抬手细细地抚过我的脸,微笑着说:“我看,还是傻小子成分多些。”
我微仰着头,斜了他一眼:“我哪儿傻了?我可是很聪明的,嘿嘿。”
“嗯,又大又黑,自是好字。”他笑着伸手在我头上一弹,“也只有你这傻小子才会这么糊弄他。你就不怕这话传出去,伤了为师的脸面?那宋言之当时听到你这话……唉,我怎么有你这样的学生哪——”他又开始摇头作哀叹状。
我拉着他的手,故作后悔、焦急状:“啊?我知道错了。可是话已说出,覆水难收,这可如何是好?”
他一怔,又低声笑起来,轻轻揽住我的肩:“简非,你不想做的事,我自会顺着你。你不必掩藏什么的。”
我只觉一股温热的情绪流遍心头,拉住他的手臂,低声说:“你放心,我瞒别人,也定不会瞒你。以后,我自会告诉你这样做的理由。”
他听着,突然将我搂进怀中,那么紧,只觉得他的身体在微微颤动。我刚反手抱住他的腰,他却突然将我一推,深深看我一眼,低声说:“不早了,去睡吧。”
转身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