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有老虎和狼?万一碰到出来觅食的野兽怎么办?想到这里婷婷又紧张又害怕。可她知道害怕解决不了问题,犹豫片刻后,决定不回头,于是加快脚步往前走。心里不停的默默祈祷;但愿一路上别遇到野兽,但愿方向没错早点到家。
雪还在不停的飘,婷婷身穿笨重的派克棉大衣,肩背十几斤东西撑着伞艰难的行走在厚厚的雪地里。
突然,前方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黑影,婷婷眼睛一亮,又高兴又害怕,天黑光线不好又隔得比较远,看不清那黑影是人还是动物,她两眼一眨不眨盯着那黑影一步一步朝前走。
渐渐的能看清对面的黑影是一个走路很快、个子不高的男人,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婷婷生怕那人会跑掉似的,加快脚步几乎是以小跑的速度朝那男人走去。还有几步路距离的时候,婷婷大声说:“师傅,问一下路好吗?”
和那男人面对面了,突然,男人高兴的喊起来:“哎呀!这不是小仝嘛,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男人的话把婷婷吓了一大跳,同时觉得莫明奇妙,这里怎么会有人认识自己?但立即高兴起来,有人认识自己是好事啊!她微笑但疑惑的看着面前这个对她来说犹如救星的男人,见婷婷没认出自己,男人哈哈大笑说:“妹子诶!不认得我了?我是龙溪的老谢哦!去年你一家人刚来这里是我去接的咯,你们还在我家里吃了饭咯。记得啵?”
婷婷高兴的想跳起来,原来是热情厚道的谢队长,怎么会不记的呢?当然记得!谢队长在自家人都吃不饱的情况下,供自己一家人吃了早晚两餐饭。这两餐饭,婷婷一辈子记在心里,永远不会忘记。
在几乎面临绝境的时候,竞然遇到了帮助过自己的谢队长,天下怎么会有这样巧的事?面对此情此景,婷婷脑海里涌现出命中遇贵人啊!绝处逢生啊!否极泰来啊!等等、等等一连串词汇。
婷婷高兴的好久说不出话来,这时雪停了。她收起伞望着老谢好奇的问:“谢队长,这么晚了,你要去那里啊?”
谢队长瞪着两眼不解的望着婷婷,突然,他明白了,指着婷婷来的方向大声说:“我回家去哟!妹子诶,你走反方向了,我们家在哪边,你跟我走吧!哎呀!今天要不是碰到我,不知道你要走那里去哦?”
婷婷又感激又高兴的说:“是啊!我也怀疑自己走错了,更害怕碰到野兽,谢队长,今天真多亏碰到你,谢谢你!”
谢队长摆摆手说:“谢什么哟!我们是一家人嘛!”
婷婷几乎是小跑,可还是赶不上谢队长走路的速度,发现婷婷跟不上自己,谢队长便放慢脚步。俩人边走边聊,婷婷问谢队长父亲在这里好不好,谢队长说蛮好。谢队长问婷婷父亲知道不知道她来了,婷婷摇摇头说不知道。
这时,婷婷发现谢队长身上背了一个小小的木盒,好奇的问:“谢队长,我忘了问你,刚才你从那里来?这盒子做什么用的?”
谢队长拍了拍斜背在身上的小木盒,有些得意的说:“我去前面几个村庄给人家剃头,这盒子里装的是剃头用的工具。”
婷婷知道谢队长是龙溪三队的队长,怎么还给人家剃头呢?又问:“你不是队长吗?怎么还会剃头哦?”
这一问,谢队长更是满脸得意和自豪,笑了笑说:“平时我种田,有空闲时间给人家剃头赚点零化钱,马上过年了,各村庄好多人要剃头,我们这里剃头匠少,我一年有半年时间给人家剃头,今天我吃了早饭出来忙到现在才回家,明天还要去,还有好多头要剃。”
跟着谢队长走了一个多小时才到龙溪三队,这时天已经全黑了。谢队长怕婷婷不认得路一直把她送到家门口,谢队长站在屋外大声叫喊:“老仝诶!你女儿来了。快开门哦!”
婷婷正准备敲门,听见门里父亲激动的声音问:“老谢,我女儿来了?真的啊?”
门开了,屋里的煤油灯把站立在门口的父亲照的像一付剪影。看不清父亲的脸,但从剪影的线条中看得出父亲有些佝娄绻缩。才一年多没见,父亲怎么变成这付模样了,婷婷心里一阵酸楚,哽咽的喊了一声爸,眼泪唰唰流。
老泪纵横的仝老三激动的拉着女儿的手往屋里走,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谢队长也跟着进了屋。
进屋后,婷婷四处张望,外婆、外婆的喊着,屋里没有外婆,也没见俩弟弟。信里不是说已经把外婆接到这里来了嘛。人呢?弟弟们有可能到外面玩去了,可走不了路的外婆能去那里呢?难道有什么意外?婷婷心里咯噔一下,不敢往下想。她屏住呼吸小声问:“外婆和弟弟呢?”
仝老三叹了一口气说:“外婆烤火时把腿烧伤了,在操下住院,三奴狗在哪照顾外婆,小毛到邻居家玩去了。”
婷婷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可听说外婆烧伤了腿,难过得直掉眼泪。没想到自己下午在操下转车时竟然与自己日夜思念的外婆擦肩而过,看来人世间的遗憾多源于阴差阳错。
谢队长见父女俩相对流泪,笑了笑,大声说:“不要难过啦!明天去操下看外婆就是了,老仝啊!女儿来了要高兴嘛,快去做饭给女儿吃。”
谢队长的话提醒了婷婷,连忙擦干眼泪对父亲说:“爸,你知道今天多险吧?若不是碰到谢队长,我还想回家呀?说不定被狼吃了。”
接着婷婷把一路上的经过告诉一脸惊愕的父亲,仝老三感激的说:“老谢啊!谢谢你哦!今天要不是你,我婷回不了家,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这辈子我都要记住你。”
父女俩这样一说,本来想显摆功劳的谢队长反而不好意思了。他嘿嘿的笑了笑转身要走。婷婷连忙从包里拿出一斤面条,又从另外一个包里拿出一挂香蕉,剥下几根连同面条一起塞到谢队长手里。真诚的说:“我没带什么来,这点东西给你小孩吃,别嫌少。”
谢队长笑得合不拢嘴,连连说了几声谢谢,捧着面条和香蕉高兴的走了。
仝老三端起煤油灯去厨房做饭,婷婷帮着烧火,父女俩一边做饭一边聊家里的事。饭做好了,父亲把锅里的饭盛起来,从瓦缸里摸出两个准备换盐吃的鸡蛋做了一大碗汤。
正吃饭,小毛回来了,看着一年多没见面已经十四岁的弟弟好像一点没长高,婷婷很是心疼难过,连忙叫他过来吃饭。被鸡蛋汤谗得直流口水的小毛不顾父亲的阻拦,拿起调羹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第二天一大早,谢队长端着碗来婷婷家,一进门大声叫道:“小仝啊!你昨天给我什么东西哦?好难吃诶!你吃吃看。”
婷婷接过碗一看,天啦!谢队长把香蕉切成一小段一小段当菜炒了,还撒了很多红红的辣椒粉,看着碗里被炒熟的香蕉婷婷哭笑不得心里直发酸,她望着一脸笑容的谢队长说:“怪我昨天没告诉你,这香蕉是水果,和桃子李子一样生吃的。”
谢队长显得有些尴尬不好意思,但马上大声说:“小仝啊!不能怪你,只怪我们乡下人没见识,下次我就知道了。”谢队长说完哈哈大笑。
婷婷拿出两根香蕉,一根塞到谢队长手里,她拿着另一根教谢队长怎么剥皮,然后把剥了皮的香蕉给他吃,谢队长狠狠的咬了一口,一边使劲的咀嚼一边含糊不清的说:“好吃,好吃,又甜又香。”
吃过早饭,婷婷带着白糖、香蕉等一些吃的东西去操下看望外婆。
到操下了,车刚停稳,婷婷急忙下车朝那座破房子奔去。从挂有‘操下公社革命委员会’牌子的大门进去,进门后才发现这栋远看破烂不堪的房子原来很大,左一进右一进的,里面有不少人。
父亲只告诉她医院在革委会里面,房子这么大,医院在那间呢?左拐还是右拐?正想问人,迎面走来一个二十多岁眉清目秀衣着整洁的小伙子。
望着身穿派克大衣背个红包梳着两条小辫子的婷婷,小伙子以为是县文工团来联系工作的,上前笑容可掬的问;“同志,你那里的?要找哪个部门?”
婷婷笑了笑说:“哪个部门我也不找,我外婆在这里住院。请问,医院往哪边走?”
小伙子非常热情,自告奋勇的给婷婷带路,小伙子自我介绍姓万,是操下革委会副主任。问婷婷是不是父母下放在这里?父母原来是那里的干部?又问婷婷姓什么?在那里工作?什么时候回洪昌等等。
万付主任把婷婷带到医院的病房前,一进门,婷婷见满头白发的外婆面容憔悴的蜷缩在墙角处一张木板搭的床上,身上盖的棉被脏得已经看不清颜色了,眼前的情景像一把尖刀在绞婷婷的心,她哽咽的喊了一声外婆,扑上去抱住外婆放声大哭。
痛哭过后,婷婷蹲在床边,一边抽泣一边小心翼翼的查看外婆那只被纱布包裹着烧伤的腿,问外婆疼不疼,一脸痛苦的外婆告诉她现在好多了,婷婷站起来用被子把外婆裹得严严实实,然后坐在床沿上和外婆说话。
站在旁边的万副主任一直静静的看着。这时,万副主任走到婷婷面前弯下腰轻声问:“小仝,这老太婆谁啊?你家老保姆?”
婷婷摇摇头哽咽的说:“不!是我外婆,我的亲外婆。”说着眼泪哗哗流。
万副主任看了外婆一眼,不易察觉的皱了皱眉,又看了看泪流满面的婷婷,左嘴角抽动了几下,然后,头一仰,转身走了。
万副主任走后,婷婷把外婆扶起来披好棉袄坐在被窝里,然后帮她梳头、洗脸、洗手,正在给外婆洗脚时,大弟弟三奴狗从外面进来了,见婷婷来了,说了句‘来了’再没有说第二句话。
望着十六岁的弟弟面黄肌瘦,一身衣服又脏又破,婷婷心疼得直掉眼泪。她从包里拿出两根香蕉塞到三奴狗手里说:“三啊!你回家休息几天,我在这里照顾外婆。”
三奴狗点点头,顺手把香蕉放在床上,看着外婆说:“外婆,婷在这里我回去了,过几天我带些米来。”
外婆两眼含泪,嘴巴动了动想说什么可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恋恋不舍的望着三奴狗走出病房。
除夕的前一天外婆出院了,办出院手续时,婷婷找到万副主任,想请他帮忙给外婆开点好药带回家,可万副主任完全没有了那天的热情,一脸严肃的说自己工作忙离不开身。婷婷笑了笑,说‘没关系’转身就走。她心里明白万副主任开始的热情和现在冷淡的原因,心里狠狠的骂了一句‘小人,势利眼!’。
婷婷和家人过了一个团圆的春节,正月初八回洪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