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得了癌症,刚刚做完手术,他们家4个小孩,全靠我弟媳妇一个人照顾,你说我不请假怎么办?”
冯玉梅惊讶的喊道:“真的啊?你弟弟得什么癌哦?在那个医院?我们去看看你。”
婷婷连忙说:“不用了,你们安心工作,有时间我会去看你们。”
第二天,婷婷拿着三奴狗的病情诊断书找到严经理,要求请一年假照顾病重的弟弟,严经理不同意说最多一个月,但婷婷一再要求而且态度非常坚决,僵持很久后,严经理无奈只好同意她休假一年。
告假后,婷婷立即回医院找到蒋大夫询问三奴狗的手术情况,经过手术能否痊愈或延长生命。蒋大夫告诉她,那天打开腹腔后发现里面全是肿瘤,根本无法切除,于是立即缝合。并说以前他接触过的胆管癌患者没有一个能活到癌组织扩散到如此程度的,三奴狗能活到今天可以说是个奇迹,真不知道他凭什么支撑这么长时间。
蒋大夫的话让婷婷悲痛万分,她伤感的说:“凭什么?凭他4个孩子要养活,凭他没有条件看医生,所以直到爬不起来了才进医院,可一切都晚了。”
婷婷说着说着泪流满面。蒋大夫却笑着说:“从某种意义上说,那些有条件的胆管癌患者还不如他这个没条件的,其实你弟弟很早就患了这个病,就因为他没有条件看医生,他也不知道自己有病,没有精神负担,否则,他活不到今天,作为医生,我本来不应该这样说,但事实确实如此,这也符合我们提倡和注重的精神治疗。”最后蒋大夫告诉婷婷,三奴狗剩下的时间不会太长。
只要听说那里的土郎中能治癌症,小妹便要求婷婷带着三奴狗的病历去求药,婷婷一一照办,可仍然无济于事。为了满足小妹的要求,婷婷还请朋友开车去100多公里之外的乡下找所谓的半仙给三奴狗捉鬼驱邪。
这一切一切的努力都未能留住三奴狗的生命,6月27号早上查房后,医生吩咐家属准备后事,估计过不了中午。
小妹带着4个孩子和从奉山赶来的小毛围在三奴狗病床前默默流泪,等着给他送终,同病房的人无不摇头叹气。婷婷因年龄比三奴狗大,按风俗不能给他送终。便远远站着,眼前的情景让婷婷突然想起了什么,她连忙跑出去请来摄像师拍下这令人心碎的一幕,给孩子们留作纪念。
下午2点了,三奴狗仍顽强的撑着不咽气。突然,他艰难的抬起手指着窗户,小妹连忙把耳朵靠近他的嘴巴,许久,小妹才搞懂他的意思;他要回家。
婷婷稍作思索,马上打电话请救护车,打完电话婷婷立即去办理出院手续。
救护车来了,医护人员用担架把奄奄一息的三奴狗抬上车,救护车飞快的朝目的地驶去,阳光透过窗户照射在三奴狗身上。突然,三奴狗仰起头睁开双眼贪婪的看着窗外,坐在旁边的小妹惊喜的站起来扑过去。
从救护车里抬下来后,三奴狗直挺挺的躺在自己床上,双眼紧闭大口喘气,但只有出气没有进气,头上、身上不断的冒着大汗。小毛一直坐在床边握住三奴狗一只手,一边流眼泪一边拿毛巾给他擦汗。
这时,有几个邻居来探望,其中一个年纪大点的悄悄对小妹说:“赶快叫他弟弟托一下他的腰,让他咽气,这样他很难受。”
下午5点多钟,在大家的催促下,小毛哭着站起来,把手臂伸到三奴狗的腰背下,然后往上一托,只听见三奴狗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与死神抗挣了大半天的三奴狗这才带着对生的眷恋,对妻子和4个孩子的万分不舍离开了这个生活了45年的世界。
顿时,哭声一片。
当时有人说这种病人临终时不要让孩子靠近,因为孩子太小没有抵抗力,婷婷因年龄大不能给他送终,仝宝生跑车去了,小妹又因为娘家来人忙于招呼,结果只有同胞弟弟小毛一个人陪同三奴狗走完生命的最后路程。
很快殡仪馆的车子来了,一副黑色的担架把咽气不到2小时的三奴狗抬走了。望着黑担架塞进黑殡车的哪一刻,婷婷晕倒了,邻居连忙用冷水给她擦洗,又灌了两瓶十滴水,才慢慢苏醒过来。
婷婷醒过来后,呆呆的看着放在门口三奴狗做生意用的三轮车和车上的几只铁鸭笼,想到他为了养活4个孩子,为了给4个孩子和老婆上户口所付出的艰辛和劳苦,想到三奴狗短短的45年人生,几乎全是苦难、折磨和劳累,婷婷悲痛欲绝。
三奴狗赤条条的走了,此时,婷婷想起了小时候外婆教她的歌谣:
[HTK]人生在世一棵槐,
一为儿女二为财,
有朝一日槐树倒,
丢下儿女撇下财。[HT]
料理完三奴狗的丧事第二天,婷婷带着小妹去保险公司领取了2万1千元保险费,小妹拿着钱说:“姐,这钱是你给我们的,没有你就没有这些钱,我应该给你一万。”
婷婷伤感的说:“不要说这样的话,我怎么会要这钱呢?按理这时候我应该帮帮你,可我现在没上班没有收入帮不了你。这点钱你自己留着,这么多小孩读书,需要很多钱的。”
三奴狗英年早逝给婷婷带来了巨大无比的悲痛,除了姐弟之情,她更为父亲丧子而痛彻心扉,由于悲伤过度,她一蹶不起病倒了,整天躺在床上,不说话,也不和任何人打交道,连朋友也不愿见。
98年7月2号晚上,婷婷去电信局给部队拍了一份电报,祝儿子28岁生日快乐!
冯玉梅和万键来看她,婷婷对着他们大哭了一场,然后默默无语。她不问也不准其他人提及工作的事。
每当冯玉梅想起身体消瘦精神萎靡不振的婷婷便心绪不安,便对万键说:“大姐的状况真叫人担心,她太伤心了,我们一定要帮她走出来,否则,真的完了,毕竟快50岁的人了。”万键点点头。
冯玉梅和万键商量许久,认为能让婷婷开心的只有她儿子,于是他们建议婷婷去北京住一段时间。谁知婷婷摇摇头说:“我那都不去,更不会去儿子哪里,我不能增加儿子的思想负担,影响他的工作。你们不用为我担心,我没事,过段时间就好了。”
冯玉梅只好劝婷婷:“大姐,想开点,人死不能复生,作为姐姐,你已经尽到责任了。”
婷婷流着泪哽咽的说:“你们不知道,我这个弟弟实在太可怜了,45年来几乎没过过好日子,4岁没了母亲,15岁正在二中读书,又被父亲拉着一起下放去了农村,返城后做点小生意维持生计,到30多岁才娶了个乡下女人做老婆,为了要个儿子结果生了4个小孩,加上老婆,他要养活5个没有户口的黑人,而且还花钱给这5个黑人全部上了户口,这一切就靠他做点小生意,你想想他多不容易,我是越想越伤心,越想越心痛,我恨自己没能耐,没帮过他。我内疚啊!”
听完婷婷连哭带诉的一番话,冯玉梅和万键都流泪了。万键忿忿的说:“大姐,你千万别自责,你自己带着俩孩子已经很不容易,要怪只能怪这社会,怪下放运动。”
直到年底,婷婷才慢慢恢复了一些,整个的人明显衰老了很多,气色非常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