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苏放有了替云皓烧菜的心思,做起来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第二日散了学回来,苏放便一头栽进厨房,遣散了大绿小绿,自个儿鼓捣去了。折腾了一个多时辰,只见厨房内烟雾腾腾,苏放却还没出来。大绿小绿急得直跳脚,立时噔噔噔地敲起厨房的门,喊着主子快出来。可苏放就是一声不吭,也不知到底在里边儿干什么。
顾云皓回来的时候,就见大绿小绿疯了似的在撞厨房门,里头冒出一团团的浓烟,不知是怎么回事。
大绿小绿见着爷回来了,觉着终于盼见救星了,赶紧简要地与他说将了主子的事,只道:“主子最听爷的话,您快去劝劝,要不然不但人没了,厨房也没了。”
顾云皓也没多想,听了二人的话便疾走过去,一脚踹开了门,那力道绝对不小,木门猛地撞在里边的墙壁上,还反弹了回来。顾云皓以手撑住,让外头的夜风一股股灌入。浓烟与风势纠缠着往外蹿,熏得人眼睛发疼。
这会儿苏放黑着脸从里头窜出来,弓着背猛咳。
顾云皓把苏放拉起来一看,乖乖,这脸上是炭灰吧,黑得跟包公一样。赶紧差遣着大绿去端盆水来,给苏放洗把脸。
“我说你啊,下不得厨便不要逞能,搞成这副德行,传出去更让人笑话。”顾云皓哂笑着替他拍着背。
苏放抬起袖子擦了把被烟熏疼的眼睛,直道:“被大绿小绿伺候惯了,在生活上竟成了个废人,连生个火还得捣弄半天,废了废了真废了。厨房入不得,在床上也没本事,你说我还能作甚?”
顾云皓道:“出得厅堂就行,别的也不强求了。衣食住行有大绿小绿张罗着,你瞎掺和什么,日子过得无聊了?”
苏放道:“昨晚你不是烧菜给我吃了吗?你说哪有丈夫给妻子烧菜的,这不本末倒置?我要是不做点什么,实在说不过去。”
这会儿大绿端出水来了,苏放赶紧洗了把脸。
顾云皓听着苏放语气,直想笑:“想来你这么拼命往厨房钻,原是在乎外头的闲言碎语?我说苏放,你在周家村何身份何地位,明眼人都看得出,连里正都要让你三分,哪个敢在背后嚼舌头?”
苏放却道:“话可不能这样说。我既以妻位自居,自是要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不然便是乱了纲常。”
听得“纲常”二字,顾云皓忽地朗笑数声,只让大绿小绿面面相觑,忖着爷到底笑甚,主子又没说错。
“苏放啊,你真是……”顾云皓就出了半句话,竟是让在场三人都摸不着头脑了。
大绿小绿更是浮想联翩,忖着爷是不是要为此事休了主子,若真是如此,可大事不妙了。想他俩以前还未跟随主子的时候,在别的小户人家做过短工。妻子虽是夫家明媒正娶的,但究竟是个什么地位,他俩可是知道的,若是在家务上没甚本事,夫家绝对可以凭这一条休了对方。眼下主子也是遇着这番窘境,看爷的表态,似乎有那么些趋势了。
大绿性子直,想到什么便说出来了,只道:“爷,你莫不是要因这事休了主子?他是你明媒正娶,又是四抬大轿进的门,全村老少都是见证,可万万使不得。”
小绿赶紧拉了拉大绿的衣袖,小声道:“爷还没正式发话呢,你瞎搅和什么。若是爷本没那休妻的思想,被你这么一提点倒是有了,这不是害惨了主子吗?”
大绿一听更急了,觉得自己咋就这么不长脑,昨晚也是,将爷交托给自己的事忘得干干净净,真是天生的嘴巴子欠揍,非得扇一扇才能长记性。
顾云皓本就好奇,苏放怎么心血来潮要烧菜给自己吃了,原是大绿说溜了嘴,把他给刺激了。顾云皓心里也算有点数,苏放再怎么说也是生活在封建社会的人物,不管之前与自己多合拍,在某些方面还是摆脱不了这个时代印刻在他脑中的伦理枷锁。尤其是那妻为夫纲的概念,估摸着已经深入他心了。
看着大绿小绿急哄哄的模样,顾云皓一时起了逗弄的心思,痒装嗔怒道:“苏放,你是知道的,我对你本就没什么爱慕之意,眼下你又暴露出这等缺陷,我觉得,我该寻思着写封休书了。”
大绿小绿一听这话,不待反应便双双跪倒在顾云皓脚边,一左一右抱住顾云皓的小腿,鼻涕眼泪瞬间就飙出来了,直喊着:“爷,使不得啊,主子是真心待你,你若是休了他,再也找不到这么好的人了。”
苏放也是一脸措谔,原他眼神里还有些笃信,料着云皓必是逗他玩的,以他的性子,定不会真把自己入不得厨房的缺点放在心里,可现在却俨然变成不置信了。
“你真要休我?”
顾云皓将郑重的神色铺满整张脸,沉声道:“这话我既已开口,便不会收回去。苏放,你该早有这个心理准备才是。”
苏放不由睁大了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顾云皓许久,顾云皓正忖着苏放会作何言语呢,对方却忽地冷笑一声,道:“休书随你写,你随我来书房,我好生替你准备着纸和笔,你爱怎写便怎写,我一概不拦。”
这会儿大绿小绿不哭闹了,也不缠着自家爷了,倒是目瞪口呆地看着主子,吞吐道:“主子,你莫不是被气疯了,怎说出这样的话来?”
顾云皓也是一愣,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眼前的人,忽地发现,自己似乎从未看清过他,苏放究竟是怎样的人,他也不甚了解。想他苏放以往是耍尽手段千方百计讨好自己,眼下怎么忽然这般爽快了,这其中必是有什么猫腻。
莫不是什么将计就计的法子?顾云皓心下一动,忖着苏放曾拜将军为师,又在战场历练过,必是深谙行兵之法,现下他这般举动,挺像是有那么回事。
顾云皓心下莞尔,这苏放啊,与他过日子当真有意思。
谁道苏放方才那话只说了一半,接着又说道:“但我苏放保证,你顾云皓绝对出不了这个屋。”
这豪言壮语倒是让顾云皓发了会儿愣,忽地也是讪笑几声:“还从未有人对我说过这样的话,你苏放,算是第一个。”不管是前世还是今世。
苏放却是拱手一礼:“在下甚是荣幸。”
顾云皓看着这样的苏放,心里又一根弦崩断了。从战场上回来的人,怎可能是泛泛之辈。直到现在,苏放的谦和、柔情、豪气算是尽数展现在了顾云皓面前。原来这才是真正的苏放,想他当年单枪匹马面对山匪的时候,也该是这般硬气吧。
大绿腾地站起,画蛇添足来了一句:“主子果然好样的。”结果脑门立时挨了小绿一记猛拍,低喝道:“好个屁,没瞧见情况不对劲了吗?咱俩别掺和了,赶紧离开。”
大绿还未反应过来,被小绿生生拉离。
顾云皓道:“这宅子本就是我的,我自是不会走,要走也是苏放你。”
苏放冷道:“即便是要赶我走,你也没这个能耐。那些日子我总是谦让着你,你以为我真奈何不了你?”
顾云皓卷起袖子:“来吧,我倒是要见识见识。”
苏放拍了拍衣衫下摆的炭灰,一派云淡风轻样,道:“我怎会上了你的当,对丈夫拳脚相加,乃是又破了一戒,我可不会这般傻帽。”
“那我便亲自来吧,总是要动手的。”
苏放瞅着云皓走过来,蹙眉道:“你当真?”
“难道还有假?”
苏放却是双手往后一负:“我死都不会出手。”
顾云皓道:“已是骑虎难下,你不出也得出。”顾云皓当真是在逼他就范了,脑中回想着前世学过的各种格斗技巧,他是认真的。
大绿小绿躲在不远处看得心惊肉跳。大绿更是急躁地想去阻止,好在小绿脑子清醒一些,死死拉住了大绿那头莽撞驴子。
“都打起来了还不去阻止,那要到什么程度才行。瞧爷招招凶狠样,主子怕是招架不住。”
小绿心道你个大愣子,“哪只眼睛看到爷凶狠了?”
大绿郑重道:“两只眼睛都看到了。”
小绿嗤道:“不懂别装懂,你没看见爷是避着要害出手的吗?”
大绿不吱声了,要害不要害的,他一点都没看出来。
顾云皓到今日方知,苏放的每一寸皮肤里都包裹着肌肉和力量,松散时柔柔弱弱只是以为是一副包裹着油水的臭皮囊,等发起劲来,所有的肌肉便会从皮肤下突现出来,连带着拳头也像包裹着铁皮一般坚?硬。
顾云皓竟有丝兴奋的感觉,接招的动作也是越来越熟练。
苏放在这节骨眼上不知为何突然停了下来,顾云皓一时没收住手,一记拳头便生生砸在苏放的脸颊上,等他意识到自己出手过重时已为时晚矣。
苏放倒退几步,擦了擦嘴角的鲜血,眼神里平淡无波。
顾云皓见此情景,赶紧上前愧道:“你怎样,牙齿没伤着吧?抱歉,我没想会这样,你打我一拳,不然我心里不好受。”顾云皓早已不去深究苏放忽然停手的原因,满心的愧疚。
大绿小绿见着,赶紧去厨房打热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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