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黑渊教的仪式结束后,鲛人贡献了体内五分之一的尸液,看上去甚至有些干瘪。她失魂落魄地回到营地,进了自己的房间之后,倒头就睡。
一个名叫傲君的女孩敲了敲门,钻进来后关切地叫了两声:“圣姑?圣姑?”
鲛人没一点反应,抱着毯子缩在床角。
傲君不好再打扰她。就在这时,南面传来尖锐的鸣镝声,音量不大,穿透力却很强,只有专门受训过的黑渊教徒才能听见的,说明有紧急事件发生。
傲君不多犹豫,悄声退出房门。
鲛人睁开了眼睛。
虚兽是不需要睡觉的,但她没告诉过傲君这一点。这些天那女孩倾力扮演闺中密友的角色,跟她同进同出,床头夜话,共枕而眠。然而事实上,鲛人没一天就觉得无聊了,每天晚上都是闭眼假寐,等傲君睡着了就望天发呆,克制自己吃人的本能,就当在磨炼心智。
此刻,傲君听到鸣镝跑出门去了,不久前白皓修说过的那些话便似闷雷般滚过她耳边。鲛人心知这些人骗了她……那这样,她岂不是又没法“站队”了吗?她到底在这人间该如何自处呢?
……
回过神来时,鲛人已经用心幻之术控制了舵主房间外的岗哨,听到帐内的人吵成了一锅粥。
“是那个东夷人干的,这冰结的质感,和最开始发现的六具冰尸一样!”
“他把阿奎扔到咱们面前,说明他就在附近啊!可我们当时连个鬼影子都没发现!”
“他妈的,到底是何方神圣?不是说受了重伤吗?难道也是假的?”
“就是假的!那东夷人跟那些牧民演了一出好戏,来了个请君入瓮,顺藤摸瓜,现在都找到家门口来了!”
“那目的是什么?是尸童?还是咱们?”
……
鲛人的额头抵在粗糙的墙上,几番克制,几番冲动,很想就这样掀了屋顶大闹一场。
……
“傲君,”舵主诸天吩咐道:“你再去跟尸童打听打听。”
“我之前试过了,她一个字也不愿说......”傲君哽咽道:“现在曹大哥他们,肯定都回不来了!”
有人嘟囔:“尸童跟那东夷人也是一伙?”
又有人说:“我看不像,尸童的脑子没那么灵活。”
刚才那人道:“那你说是什么解释?那人冲着咱们来,能和尸童没关系吗?”
诸天不耐烦地制止他们,“都别吵了!事到如今,再争那些有何用?人家上门挑衅,我们就自乱阵脚吗?现在两人一组巡逻,昼夜不停。如果对方只有一个人,那就是虚张声势,没什么好怕的!但万一他在三蠡的时候和安护府搅合在一起……”
他十分艺术地停顿了一下,众人悚然,帐内鸦雀无声。
诸天转向一身披黑袍的巫师,问:“乌魁,反膜液还差多少?”
乌魁说:“还差五个剂量,舵主,您是想尽快?”
诸天大手一挥:“把魂水仪式提前到明天,一次性把五个剂量凑齐!备齐反膜液后,全员武装开阵!乌魁,你需要多久?”
乌魁算了算,说:“两天。”
傲君插口道:“舵主,我看尸童今天就已经有点受不了了,明天凑齐五剂,只怕她会不愿意啊。”
诸天说:“那是你的任务,稳不住尸童,我唯你是问!”
“……”傲君只得领命:“是。”
这番安排下去,帐内群邪有些交头接耳,觉得舵主这还是打算用尸童啊,不顾她本来到底是个什么了,会不会有问题呢?毕竟那是生死攸关的黑腔大阵啊!
诸天冷眼瞧着,豁得起身,朗声道:“诸位,存亡时刻!去年我们分舵两百个兄弟被龙启军打的只剩二十余人,躲躲藏藏十七月,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还要再这样暗无天日地躲下去吗?”
群邪互看一眼,纷纷聚在舵主身边,顿时产生了群体效应,只觉得铆足劲往前冲就是正确。
诸天又说:“就算尸童不是尸童,可这么一个千年难遇的死魂载体,难道不该献给总坛?难道不是我教振兴的预兆吗?只两天,最后的两天!我们要回家去,回到总坛的庇佑之下,在观星台前烙印我们的魂路!”
黑渊教众齐声大喝:“没错!”
诸天趁热打铁,“所有人必须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应对,所有仪式都给我撵上死限!”
众人应道:“谨遵舵主号令!”
鲛人一咬牙,转身离开了,同时撤了岗哨身上的幻术,来到角落里,心慌意乱地想,去找白皓修吗?
——去问他,我应该怎么办?
鲛人拳头紧攥,指甲深陷入肉里。这时她心头一动,竟是裂缝之扉有了感应!
她茫然望向西边,发现白皓修居然又跑回来了?
魂路的主导者就是鲛人,所以即使她切断通讯,仍然是能感知到白皓修的位置的。一时间有些慌张。然而很快,她发现白皓修不是来找她的,那家伙的目标集中在戌蚩人关押俘虏的位置。
——他要干嘛呢?
鲛人心下无比焦灼。原来初生儿心态,理所应当地认为自己可以信任、依赖别人,可现在看来她不能这样了。她需要正视白皓修的立场和需求,也该去问问他:你是什么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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