幔斗笠、身着黑袍长衫的陆谦仍旧像昨日一样绕着城中兜转一圈,想趁着黄昏夜色混入坊市人群,却孰料离那坊市巷口仍有三条马路时,身侧却传来一声嘤咛低语:“前辈大驾,晚辈已奉小姐命在此恭候多时了。”正是昨夜所见、倪彩裳的贴身婢女婉儿。
自晨时陆谦让念月和陆绩退回书简后,明知高人即在府内的倪彩裳哪会如此退去,陆谦宅院的四周更是早已被她安排了眼线,所命便是只要见到手拄长拐、黑幔黑袍的人走出宅院,无论前后立即告知。
故而今晚陆谦前脚刚刚由后院迈出自宅不久,讯息便已传至倪彩裳的手中,此女倒是谨慎,只吩咐两名贴身婢女连人带轿分别把在坊市街巷两侧,如见此前辈欲进入坊市巷再远远迎上施礼迎接。
陆谦见识此女,便也不客气的坐入其身后的轿子当中,轿厢很宽敞,六名轿夫竟也非是凡人、皆为炼气期修为,故而轿厢之内又静又稳,有如坐于自榻一般。
始终沉默不语的陆谦斜眼看了看跪伏于侧的婢女婉儿,点了点头压低声线道:“在此候我多久了?”
谁知婉儿闻言娇躯竟然一颤,显是被陆谦的话吓了一惊,她没敢回话,仅是偷偷扬首看了看那张被黑幔斗笠遮挡的严严实实的脸孔,一双小手不时的掰着彼此玉指,神情似是惶恐道:“前辈...婉儿已等了一炷香的工夫。”
他仍旧侧头盯着婉儿,一语不言,心中却在盘恒着自己路上的时间,心下自然明白那倪彩裳定是在自宅附近留了眼线,说不定这一天来宅中的一举一动尽在此女掌握。
此时跪伏于地的婢女婉儿小心肝儿都已险些跳出了喉咙,陆谦哪里知道,为了笼络他这位世外高人,倪彩裳甚至嘱咐了两名婢女,候轿时一定要尽心对待这位前辈,暖茶热糕更是随轿皆备,甚至吩咐两女如若前辈有什么男人本有的“癖好”,此二女也绝不能拒绝、更不能反抗。
谁知撞上这位“世外高人”大驾的正是婢女婉儿,每日出入坊间的她虽年纪不大,但对世事也早已清楚一二,自然知晓小姐所说不能拒绝和不能反抗的“癖好”到底是什么。
故而此时陆谦如此侧头盯着自己,加之跪伏撅翘的姿势实在对女儿家来说很是不妥,直吓得轿厢内的婉儿小姑娘花容失色,生怕这位世外高人的癖好会一时用在自己身上。
她又哪里知道,黑幔之内的那双眼睛哪里有心思看着她,此时的陆谦心绪全然都在如何摆脱这种眼线上!
正在此时,只觉四周坊市声音渐弱、随即轿子一落间便轻触地面,轿帘掀起时却哪还在坊市巷内,这倪彩裳竟一日之间将妙丹轩的正门扩宽数尺,六名轿夫直接把这顶看似不起眼、但内在奢华的轿子抬进了妙丹轩内!
“前辈快请,是彩裳的欠虑、令前辈奔波了,彩裳日间已买下前辈宅院隔墙的套宅,今后前辈如惦念此间的媚红袍,彩裳便在墙中敲出一扇月牙门来,每日为前辈亲手奉到身前。”
依旧是那莺声燕语、依旧是那身樱红裙摆,未等陆谦起身,倪彩裳的玉手竟已伸至陆谦身侧,似意搀扶。
“不必”陆谦只冷冷的说了两个字,手持玄木杖便由轿中迈了出来,随后的婢女婉儿也随之颤颤巍巍尾随而出、脚下一个不稳竟手扶着轿杆险些摔倒。
本欲跟在陆谦身后上楼的倪彩裳见状先是皱了皱秀眉,但这只是一刹那的神情、旋即便恢复自然,语中仍旧娇媚道:“婉儿你自去换身新衣,前辈即喜欢,你换好即来再服侍前辈。”
婢女眼见着小姐会错了意,赶忙低着头轻声喃喃:“前...前辈并未对奴婢行小姐说的什么癖...癖好,是...是奴婢自己...自己...吓得腿软了。”说着,竟双臂埋头涨红着脸自己蹲在了地上。
走在前面的陆谦听着身后这两女间说话,心中更已清楚事情始末,心道此女行事当真不择手段,今后与其交易岂不等同与虎谋皮?
行至阁楼二层,昨夜已经熟悉的檀香之气再次沁人心脾,刚欲坐下的陆谦却被身后的倪彩裳一拉黑袍道:“此处仅为接待世俗修者,岂能脏了前辈修袍?前辈三楼请。”说着,松开陆谦的袍袖,率先引路在前。
陆谦抬头看着不远处那对正被樱红紧裙包裹得淋漓尽致的翘瓣左右摇曳,心头不免一荡,暗暗道了声“实是个妖孽”,这才随之楼上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