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课,讨他喜欢。这种细致入微的关爱一度让雪怀非常不适应——但后面他发现,其实大部分娘亲是柳氏这个样子,而不是慕容宓那个样子。
雪怀自认为是个性格恶劣、除了他爹娘外公外婆以外没什么人喜欢的家伙,故而一旦有人这样对他好,他手足无措,只能加倍对人家好。他是个大孩子了,无法完全放下膈应,如同孝子一样承欢在她膝下,但他能够对雪何好,事事宠着继弟。
他以为对她的亲生儿子好,她就能感知到。
“怎么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回来了?”柳氏本来还在对他温和微笑,但只一瞬间——她瞥见了雪怀手里的刀,和他眼中大盛的凛冽杀意。
她的笑容一瞬间就僵了,觉得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了起来:“小……小怀?”
面对死亡威胁时的本能反应让她明显慌乱了起来:“那个,小怀,柳姨上次事情做得不对,你原谅柳姨好不好?我不该用蝙蝠监视你,是柳姨想的不周到,本是怕你们这些孩子出去玩,遇到不好的事,有东西看着我也好放心些,这次我回来也是想跟你认个错,不怪柳姨了好不好?”
岁月到底在她脸上留下了刻痕,眼角的细纹让她看上去多了某种怪诞的沧桑与可怜。
雪怀盯着她脸上的细纹,想起自己袖中那节枯萎发青的手骨,轻声道:“我杀了雪何,柳姨,你也不怪我好不好?”
话音刚落,柳氏足足愣了好半天,紧跟着表情直接崩破——眼球圆瞪,隐隐发红,那已经是快发疯的眼神,她扑上来问他:“什么?你说什么?你把小何怎么了!你把小何怎么了!啊!你告诉我!”
极度的恐惧和崩溃让她的声音一出来就是破的,尖利得扎入人耳生疼。没等她接近,雪怀手起刀落——引发了更加惨烈的尖叫声。
雪地平添一道深红,柳氏惨叫着跪倒在地。她不是因为崩溃和痛苦跪倒的,而是——她已经没有了能支撑她继续站立的部位。
雪怀一刀削去了她的髌骨——这是军中对叛逃兵士的惩罚,削去膝盖骨,让他们此生再无逃跑的机会。他冷着脸,毫不留情地拎住柳氏的衣领,硬生生地将她拖到了祠堂面前!
柳氏哭叫着挣扎着,疼痛、恐惧、痛苦、仇恨、敌视等等情绪飞扑而来,压得她神志不清。半年多的时间,雪怀在仙山迅速长高,身量与力量都因每日的修炼与训练迅速生长,更加稳重、沉静,也藏着更多暴戾的杀机。
他拖动她的动作甚至让外边的兵士都不忍直视——那几乎和拖着一只牲畜没有任何区别。
他向来行事磊落决绝,从不拖泥带水。可是刑讯这招他是上辈子学来的——如何折磨人,如何逼人吐露秘密,他是云错的左护法,能够为他做任何事。
雪怀一把将柳氏丢在地上,紧跟着第二刀——自顶心而下,用力轻微,却自正中划破女人绝美的面皮,留下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印记。
雪怀的声音毫无起伏:“如今人人在场,在冥府信鸦来之前,你可以依次坦白你所有的罪过,如若我比对出来,你少了任何一件我查出来的事,那么你儿子,便会少一根手指。”
他声音里没有任何温度:“双手双脚加起来是二十,够吗,柳姨?”
柳氏剧烈喘着气,因为疼痛嘶嘶哀嚎,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她暂时说不出话,雪怀眼睛眯了眯——
第三刀落下,斩落她玲珑纤长的右手。
“我是不会让你活下来的,但你死之前,或许还可以给你儿子留一条命。”雪怀按着柳氏的脖颈,为她注入清心术——能使人长时间清醒,对外物感知更敏锐,包括疼痛。
慕容宓去世前多般病痛,经常成宿成宿地痛得睡不着,要靠雪怀姥姥的催眠术才能换来片刻安宁。但她从不在雪怀面前喊疼,只是问他,小怀去给娘亲再买个糕点好不好?娘亲只想吃小怀买的东西。
她走的那一天,雪怀正迈着小短腿,腾着一小片云雾给娘亲买东西吃。他坚信慕容宓这样贪吃的娘亲,还有想吃东西的欲望便代表病情在好转。
一个十岁的小豆丁,一本正经地踮脚给店家指,每一样都要包一点。他气喘吁吁地把这些东西想方设法地塞进已经快满的储物戒里,便看见有个他不认识的人飞奔赶来,告诉他:“哎哟雪少主,你在这里干什么呀!你娘走了啊!赶快回去吧!”
那种痛,锤心刺骨。
柳氏快被他吓疯了,或许是从他话中听出了雪何还没死的希望,她慌慌张张地吐露罪行:“我!我说!你别动小何,别动小何……”
一桩又一件,除去冥府信鸦帮他查到的那三件大事,还有其他罄竹难书的小罪行——小到她撤换了慕容宓的牌位木材,小到她离间雪怀的小伙伴。
她说到后面,带着怨毒和恨意,拼命想回头看雪怀:“凭什么……凭什么,你为什么能查到,你为什么能……”
雪怀轻声道:“我也想知道为什么。”
他轻轻松了手,让柳氏软软地瘫倒在地。
接着他转过身,擦了擦溅落在手上的血迹,刀尖仍旧指着柳氏:“今日我行家法,诸位在场见证。”
老翁率先跪下,沉声道:“听少主令,请行家法!”
“请行家法!”
众人黑压压跪了一地,只有一个柳氏的贴身侍女惊慌失措地看着他们,而后尖叫一声逃走了。有人想追出去,被雪怀制止了。
他淡声道:“由她去。”
“少主,她是去通风报信的!小少——那个孽子还在外边没回来!”
雪怀歪歪头:“没回来就没回来罢。”
他蹲下身去瞅着柳氏,微微一笑:“我总有办法找到他,然后慢慢把他折磨死,是不是?”
本来已经毫无声息、仿佛死去的柳氏突然动了起来,歇斯底里地道:“你说过放过小何的!放了我儿子,姓雪的,你放了他,你放了——”
第四刀,划破声带,让后半段话成为泛着血泡的气音。
雪怀站起身来,温柔地道:“我不会放他的。你会死得很惨,很痛苦;他会死得比你更惨,比你更痛苦,我会把让他受元神撕裂之痛,让他入畜生道轮回,让他生受千刀万剐之苦。我这个人睚眦必报……我不守约定,你又能怎么办呢?”
……
雪宗赶回来时,雪怀已经停手了。
他穿着血衣泡在温泉中,静静地凝视着苍穹。漂亮的青年人已经安静下来,像一片漂浮水中的梨花。
柳氏一共挨了一百二十七刀——慕容宓从发病到去世一共一百二十七天,雪怀实打实地将那上百天的痛苦还了回来。
他用治愈术给她吊着命,宛如凌.迟.极.刑一般,极尽残忍手段,直到她生生疼到断气。
老翁端着茶立在泉池边,小心翼翼地问他:“少主,想吃点东西吗?”
雪怀没有说话,好半天后才轻轻地答道:“好。”
他这样子很乖,就像小时候那样。他把自己沉入水中,屏吸注视着水下昏沉的、扭曲的世界,在窒息的前一刻浮上水面。微烫的泉水流走、抚平了他身上的血腥与杀气,宁静安和。
他低声说了一句话,老翁正在跟他倒茶,楞了一下,问道:“少主,你说什么?”
雪怀摇摇头:“没什么。”
他说他想回家。
回慕容山门的那个家,居住着一对和蔼老人的地方。他的暖阁中养着一只猫和一个饕餮鬼。
那里还有他想见的人。
他轻声呢喃:“云错。”
他想念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