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绮云往白家村走。
因为受过灾,有亲戚投奔的都走了,还留在村里的都是无处可去的,村子里没人家会浪费灯油点灯,一到晚上全村都是黑漆漆的。
难道还得走回县城?
正想着,旁边一扇修补得透风的小门推开一条缝,黑乎乎的脑袋探出来,在黑暗中努力辨识,试探道:“姐姐?”
世事无常,上一刻还是日行一善的恩人,下一刻就成了被人收留的落汤鸡。
无奈地笑笑,小孩不知从哪摸出一盏灯,只剩下半截拇指的灯油了,她小心翼翼地点上,捧到陆绮云跟前,“点着灯,暖和。”
“家里没适合的衣服,有布巾你擦擦水。”
说到这,小孩有些窘迫,她比村长家的瑶瑶姐都要漂亮,穿得也比瑶瑶姐好,家里破旧发白的衣服都没几件。
前后两间的房子里家徒四壁,屋顶还在漏水,小孩住的这间里就放着一张床板,一个断了腿没门的柜子,打量几眼,陆绮云接过那条快看不出颜色的布巾,“谢谢。”
沾满黑泥的脸上冒出两朵红云,“我去外间!”
“怎么样,二丫?”
男人搓着手等在外头,“你去把那旧衣服拿给那小娘子,多换点银子!”
一出手就是碎银啊!
他活了一辈子了还没摸到过这么大块的银子,也不知哪里来得娇小姐,跑他们这穷村子来了。
二丫闷声不语。
“蠢蹄子,愣着干嘛!”
男人踢她一脚。
外间的动静陆绮云一清二楚,从异镯里取出一套干净衣服换上,简单擦了擦头发,推开门,“你是她父亲?”
被她凌厉冰冷的眼神一震,男人双腿不自觉软了,结结巴巴道:“我是二丫的爹。”
“不是死了吗?”
二丫脸更红了,头埋得低低的,“我去倒水!”
她跑远了,才敢回头看一看。姐姐穿着淡粉穿着淡粉锦衣,身姿曼妙,再看看自己就像在泥地里打过滚似的,她还骗了她。
“小娘子,这是从哪儿来?”
黏在身上的男人目光令她厌恶地皱眉,男人的表情先是试探,然后迫切,最后双眼中尽是贪婪的邪念,“你这身衣服哪来的,方才没见你带包袱?”
“你就一个孩子?”
男人一愣,不知她怎么好端端地问起孩子来了,但被勾得心痒难耐,自从婆娘死了他很久没开过荤了,“我没福气,家里那位短命得很,就留下一个贱蹄子,啊——”
话音戛然而止,男人下腹被狠踹了一脚,他捂着裤裆,夹紧双腿,疼得面色发白。
“既然如此,那些没用的东西就废了吧。”
清冷的声音宛若魔鬼,男人想诅咒她,开口却是痛苦的呻吟。
二丫听到声音急忙跑出来,看到他被鲜血染红的裤子,满脸骇然,“爹!”
她已经失去了娘,如果再失去爹……
再转向陆绮云时,稚嫩的小脸上充满了恨意。陆绮云神色不变,掏出一袋银两,淡淡道:“这里有足够你富裕地过一生的银两,你可以选择去救他,也可以选择不管他。”
那是她爹,怎么可以不管他?
二丫怔怔地看着她手里的钱袋,忽然想起娘过世时面黄肌瘦的脸。
娘是被活活饿死的,因为娘生病了,家里没钱给娘看病,娘攒下来的钱全让爹赌输了,爹原本是个读书人,可惜他败光了家财,气死了祖父。
娘一直盼着他有出人头地的一天,可到死都没等到,爹嫌弃娘没用,嫌弃她是个丫头,嫌弃生病的娘浪费粮食,然后娘就死了。
娘死了以后,她到处讨食,去街上要钱,被骂过,被打过,严重的时候以为自己也会像娘一样死去,但她熬过了,活了下来。
如果能早点拿到这袋钱,娘是不是就不会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