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发再次盖住她的面容,谢渊只能看见那双手不断舀起水浇盖在刀身上,惨白的皮肤和刀身上黑色的血印形成很有冲击力的对比,一边洗,女人一边发出类似笑声的调子,瘆人又怪异。
墙上映照着女人扭曲放大的影子,看起来像磨刀。
突然,屋子里的红灯笼闪了闪,里面的灯芯有一瞬间的明灭,让谢渊视线中的红光跟着闪烁了几下,女人的歌声停了下来,猛地扭头看向灯笼,红灯笼仍在明暗不止,就像有个看不见的人一直在吹它似的。
“啊——”
女人却突然生气了,发出一声刺耳尖叫,她直起身体,把没洗完的柴刀扔在地上,提着明明灭灭的红灯笼就冲出了屋子,门都没关,谢渊眼睁睁看着她沿着小路,以一个比他慢跑快一点点的速度远去,直到消失在尽头。
“呵。”谢渊迅速坐了起来,发出一个不带感情的单音节,根据这个女人……不,这个提灯女鬼的反应来看,红灯笼的光应该可以为她提示一些东西,有个她在乎的事情发生了,所以她必须赶过去。
但这速度着实不快。
谢渊一边下床熟练地取回手机,一边垂眸想,速度不快的鬼并不意味着弱,相反,这样的鬼,恐怕会拥有很特别的能力,他还是赶紧离开比较好,如果遇到鬼打墙之类的结界,那就另想办法,总好过躺在这里挺尸。
根据手机上收到的消息,他装了一次昏迷,果真安全存活,但不意味着下一次他还能不受影响,毕竟,女鬼都在洗刀了,而且是在凝视过他之后。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机收信栏,本想看看那个给他所谓“提示”的奇怪的人有没有发来新消息,结果翻了一下,连刚才收到的信息都不见了,他目光黑沉,意味不明地捏了捏指节,将手机放进裤子口袋,捡起地上湿漉漉的柴刀,往门外走去。
春夜微寒,谢渊敞着衬衫,裸露在外的皮肤传来一阵阵不适应的细微刺痛,他也没在意,象征性扣了一枚扣子,首先打量四周。
这是他醒来后首次离开这座破茅屋,和他推测的一样,这里就是仄林的环境,实际上关于仄林,他已经听过不少传说了,什么主播深夜探险再没回来,什么路人神秘失踪,什么仄林白天和晚上就像两个地方,会有女人的哭声之类,各个版本的传说在一张张兴奋的嘴的开开合合中流传,真实度可想而知不会高到哪里去。
比如他就没听到女人哭,只听到走音的调子了。
他转过身,回头看向屋子,在苍白月光的照耀下,一些细节勉强能被注视到。
屋子外墙上有很多长钉,上面挂了一些麻绳、扫帚、小灯笼,还有破破烂烂的渔网,尽管仄林里没有湖也没有河流。
墙壳有大片大片脱落的痕迹,在地上积累了一层厚厚的墙灰,靠近门的位置有一处还算白的新脱落点,上面孤零零嵌着一根没挂任何东西的长钉。
他刚醒过来时听见的敲击,应该就是这枚新钉子导致的。
谢渊对这间茅草屋失去了兴趣,他决定往女鬼反方向,也就是屋子后面逃跑,只要能跑出去,第一件事就是去医院,取出腹部被塞进去的东西,免得感染发炎。
然后该找柳巷那个富二代报销医药费。
他一边用不停歇的思考和臆想转移对腹部痛感的注意,一边拎着刀往屋后走,刚过拐角,他突然结结实实撞到了一个带着温度的东西,在直接被撞倒的同时,还听见了一声陌生的“嘶”。
谢渊下意识伸出胳膊往下撑了一下,避免屁股砸地,随即便感觉腹部伤口被撞得有点撕裂,剧痛袭来,冷汗一瞬间渗透全身,他瞳孔地震——医药费会变得更贵吧。
而后谢渊刀尖一挑,在很短的反应时间里树立起防线,这才抬起头。
略长的刘海搭在眉前,也给谢渊的上半张脸遮出淡淡的阴影,他失血过多的脸异常苍白,漆黑的眸子透露出烦躁的攻击性,身上血迹斑斑,连绷带都开始往外渗血,像漫画里狼狈又血腥、即将走向死亡终局也不屑悔改的高人气反派。
“咦,这儿竟然还有人?”撞他的东西说话了,语气中有讶异,有试探,也有不同寻常的镇定和飘散在上扬语调里的,不应该出现在这种环境下的漫不经心。
谢渊觉得有点烦,因为疼。
疼到脑子都有一点混乱,这个时候还在分析扇形统计图,就差三分凉薄两分讥俏了。
不过,好歹对方是人类,从结局上看,比拐角撞鬼要好上一些。
他打量起这个突然出现的人,月光刚好在此时被云层遮挡,他只能看出对方是个个子挺高的男人,轮廓不臃肿,肩背挺拔,居高临下望着坐在地上的他。
谢渊自己也不瘦弱,从没有被直接撞倒的经历,他刚才感觉像是撞在了一堵墙上,对方根本纹丝未动。
“你是……受害者?”那人又问,“有趣,你走路竟然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那人说到受害者三个字,不像是提起一个宽泛的群体,而是一个很有指向性的名词,就仿佛在问“你是不会写英语作文的李华吗”这种问题。
让谢渊一下子想起,那陌生号码发来的消息里提到过的——有玩家会来援救受害者。
所以……玩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