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到三,连绵成一片红色的雨幕。
一切皆发生在一息之间,其中一位弓弩手回过神来,猛地回头瞧看安化侍身位。谁知只闻“咯嘣”一声脆响,面前的安化侍便开始天旋地转起来!
人头落地,好似砍瓜切菜。
他身旁的两位弓弩手皆瞠目结舌,互相面露惊恐地对望一眼,本就惊愕莫名的眼瞳更加猛烈收缩——
他们互相看到了对方的脖子。
脖子上有一条黄牛犁地般搅烂腌臜的血痕。
“嘎嘣——嘎嘣——”
又是两颗人头落地,他们手里的连弩不受控制地到处爆裂激射,场面好似被窝里扔炮仗般轰然炸开!
剩下的九位弓弩手早已冷汗如瀑,好似榆木一般不敢妄动分毫。想要咽下在口腔里泛滥成灾的紧张口水,却只能任由其随着涕泪横流的鼻眼坠下脸颊。
他们已经清晰感受到勃颈上作势欲出的喷薄之感,只是等待死亡的呼吸之间着实绵亘漫长!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凡夫俗子皆避无可避。
一息之后,他们惊恐地发现手上扣下的扳机开始往外喷吐箭矢。
来不及抒发无限的懊悔与愤恨,来不及回顾前事与怅然。九颗头颅随着猛烈震颤的手腕儿颠簸脱落,无尽的情绪和连弩喷吐的火舌一起纠缠,将脖颈处憋闷已久的红色热情纵情释放!
回廊里下起一片橙红血雨,轻薄似雾,如梦如幻。
头颅好似熟瓜般七零八落,喀嚓喀嚓,清脆叮咚。
对于想要自己和温叔牙性命的人,安化侍从来不会留一丝软糯情分。
他不去在乎自己这一刀是否齐整,不去在乎被连头切掉的箭手长发是否美观,亦不去在乎他们滚落各处的精彩脸孔究竟想到了何事。
他所在乎的,是还剩下多少次呼吸时辰,还有这十二个人扣下扳机的手臂!
南淮城开始飘起清雪,回廊里又飘荡了一道带着剩菜味儿的清风。
安化侍穿过回廊回到原地,没控制好又打了一声饱嗝儿。
每次只有在杀人或预感被杀之前才能吃饱,因此安化侍异常享受这种不太消化的饱腹感觉。
而回到回廊边上的他,双臂已然夹满了弓弩手的精铁连弩。
已经扣下扳机的精铁连弩!
庭院里的刀客与稽查使明白他要做何事,当即纷纷身法鬼魅欲先发制人。安化侍见状丝毫不为所动,抱紧双臂内的连弩展开血腥斑斓的扫射!
霎时。
暴雨梨花。
箭如雨下。
浓密的箭簇穿过九环刀的孔洞,穿过绿林大汉弯曲螺旋的腋毛儿,穿过他们怒火中烧的眉眼,穿过他们微微温润的硕大裤裆。
在江湖中,短兵器遇到这种皇宫大内才能使用的机弩长兵,所能得到的结果只能是饮恨收场!
仅仅三息时辰,连弩弹尽粮绝,五位绿林莽汉和二十四位稽查使重伤缴械。
李墨白于混乱杀机中自斟自酌。
他身旁的空气泛起点滴涟漪,数根劲道十足的弩箭正在身前一尺处快速打旋儿。箭尖儿扎在如水般透明的虚无之中,虽威风凛凛却好似断翅蜻蜓般摇摇欲坠。
然后,他轻轻抖手,随意泼出一杯斟满的清茶。
箭羽遇茶则簌簌凋落,好似一蓬蓬被突然浇息的旺盛篝火。
李墨白望着那个面白无血的少年,眼神中第一次稍稍有了异样的神色。
“有点意思,现在开始你不再是刍狗了。”
少年随意地撇下腋下的精铁连弩,好似在胡乱丢弃两堆无用的柴火。
他扛起斩马大刀来至庭院中央,面前仅剩的四位稽查使将其围成残月。
四位锋境!
“在我眼中,你又何尝不是狗?”
少年丝毫不畏惧挑衅:“我和爷爷自血泊中走到今日,背着舒家上上下下几千口人的血债前行。我天天被人杀也天天杀别人,所以我清楚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掉最多的敌手。”
他望着面前的四个人,眼角里隐隐流出一丝轻蔑与不屑。
“你们虽和我同一境界,但平日里养尊处优应该少沾杀戮。你们虽握着杀人的剑,却还没想好如何砍下我的头颅。但我说过我很会杀人,所以我觉得我应该可以替我爷爷争口气。”
言罢,少年立刀于身前。
淮南城的天上风雪逐渐浓烈。
雪中一把呜咽的带血大刀气势昂扬。
刀狂。
人更狂。